“去城外的田莊看看。”
“本侯要親自核實一下,這土地兼并,到底嚴重到了什么地步。”
聽到這話。
王甫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出城?!
這個時候出城?!
幾大家族的殺手和紅花教的刺客,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根本不知道許元會突然出城!
若是許元此時出城,路線變了,地點變了,那今天的刺殺計劃,豈不是要全部落空?
更要命的是。
自己若是跟著許元一起出城,萬一被那些不知情的殺手當成目標一起干掉了怎么辦?
又或者。
因為自己的陪同,導致殺手不敢動手,錯失了良機?
不行!
絕對不行!
王甫急忙追上兩步,擋在許元身前。
滿臉堆笑,腰彎成了大蝦。
“侯爺!侯爺且慢!”
“今日……今日恐怕不宜出行啊!”
許元停下腳步,眉頭微皺。
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滿臉油汗的胖子。
“哦?”
“為何不宜?”
“是黃歷上寫了今日不宜視察民情?”
“還是說,王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難言之隱?”
王甫心中大急,腦子飛快地轉動,尋找著借口。
“不不不……下官哪有什么難言之隱。”
“只是……只是今日衙門里公務繁忙,積壓了不少案子等著下官去審理。”
“而且……而且最近城外也不太……不太太平,聽說有流寇出沒。”
“侯爺千金之軀,若是有個閃失,下官萬死難辭其咎啊!”
“不如……不如改日?”
“明日!明日下官一定陪侯爺去,如何?”
王甫眼巴巴地看著許元。
只希望這位爺能打消念頭。
只要拖過今晚。
明天你就算是想去陰曹地府視察,老子都給你燒紙!
然而。
許元看著他那副拙劣的表演,眼中卻閃過一絲戲謔。
“公務繁忙?”
許元冷笑一聲。
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王甫那肥碩的肩膀。
“王大人。”
“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
“本侯是揚州黜置使,領圣旨巡視江南。”
“你是江都縣令。”
“本侯讓你陪同視察,這就是你今日最大的公務!”
“至于那些案子……”
許元湊近王甫的耳邊,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讓你的縣丞去審。”
“若是審不好,那也不用審了,等這件事過去之后,王大人應該就不會在這兒了。”
說完。
許元直起身子,臉上笑容收斂,眼神變得如刀鋒般銳利。
“怎么?”
“王大人還要抗命不成?”
“還是說,本侯這個欽差,指揮不動你這個縣令?”
這一番話。
說得極重。
官大一級壓死人。
更何況許元手里還握著尚方寶劍。
王甫只覺得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他看著許元那雙冰冷的眼睛,知道自己若是再敢推辭,恐怕不用等晚上,現在就會被治個“抗旨不遵”的罪名,直接拿下。
“下官……下官不敢!”
“下官……下官這就去準備車馬。”
王甫一邊說著,一邊用袖子胡亂抹著臉上的油汗。
那一身緋紅色的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緊緊地貼在后背上,顯出幾分狼狽。
他眼神閃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侯爺。”
“下官這身行頭實在是不成體樣,汗臭熏人,怕沖撞了侯爺的駕輦。”
“能否……能否容下官回后堂換身常服?”
說完這話,王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微微弓著身子,死死盯著地面,根本不敢看許元的眼睛。
他以為許元會拒絕,甚至以為許元會直接讓人把他架出去,畢竟這時候放他離開視線,無異于縱虎歸山,甚至給了他通風報信的機會。
若許元真的察覺到了什么,絕不會答應這個請求。
然而,許元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后大方地擺了擺手,語氣隨意得就像是在打發一只蒼蠅。
“去吧。”
“王大人也是體面人,這般模樣的確不雅。”
“速去速回。”
“本侯在城門口等你。”
王甫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答應了?
竟然答應了?
他難道真就這么放心?
還是說,這許元當真是個只知蠻干、不懂謀略的愣頭青?
巨大的驚喜瞬間沖昏了王甫的頭腦,他根本來不及細想,如蒙大赦般連連拱手。
“多謝侯爺!多謝侯爺體恤!”
“下官去去就來,絕不敢耽擱!”
說完。
王甫逃也似的退出了書房,腳下生風,那肥胖的身軀此刻竟然展現出了驚人的靈活。
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回廊的盡頭。
看著王甫離去的背影,許元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化作一抹深不見底的寒潭。
書房的陰影處,張羽緩緩走了出來。
他按著腰間的橫刀,眉頭緊鎖,望著王甫消失的方向,滿臉的不解。
“侯爺。”
“這就讓他走了?”
“這老胖子剛才眼珠子亂轉,明顯是心里有鬼,您就不怕他這一去不回?”
“或者是趁機給那幾大家族通風報信,把咱們的行蹤徹底賣個干凈?”
張羽是個粗人,也是個極其敏銳的斥候。
在他看來,現在的局勢就是敵暗我明,把王甫這個唯一的“人質”放走,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許元轉過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欞。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屋脊,聲音平靜。
“通風報信?”
“張羽,你覺得那四大家族現在還需要王甫去報信嗎?”
張羽一愣,撓了撓頭。
“屬下……屬下愚鈍。”
許元輕笑一聲,手指輕輕敲擊著窗臺。
“從我昨晚亮出屠刀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我在衙門里的一舉一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我出城視察這么大的動靜,瞞不住的,也沒必要瞞。”
張羽更加疑惑了。
“那為何還要放王甫回去?”
“若是把他扣在手里,多少也是個護身符,那幾大家族若是想動您,也得掂量掂量會不會誤傷了這個狗官。”
許元搖了搖頭,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張羽。
“你錯了。”
“在這揚州城里,我越是把王甫扣得緊,他們反而越不敢動手。”
“為何?”
“因為這里是揚州城,是他們的老巢,也是眾目睽睽之地。”
“我是朝廷的欽差,是陛下親封的侯爺。”
“若我死在城里,死在縣衙,或者是死在大街上。”
“那就是謀逆。”
“那就是造反。”
“朝廷的大軍頃刻便至,整個揚州都會被血洗,他們幾百年的基業,瞬間就會化為烏有。”
“他們雖然膽大包天,在這揚州也算是手眼通天,但他們還沒有蠢到跟朝廷作對,如果真是那樣,他們就不會存續這么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