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撐,兵部侍郎長舒了一口氣,此時反倒不如剛剛那么緊張,正欲回頭吩咐加大弩箭力度。
忽然,身旁的護衛一把將他撲倒,老人來不及反應,只聽耳畔再次出現了箭劃破空氣的聲音。
但。。。似乎不太對,因為只有箭的聲音。
然后他聽到護衛在耳邊大聲叫著,“小心弩箭!!”
是的,南寧鐵騎不是妖族,他們有軍勢,自然也有弩箭,不過因為皇都大陣的阻力和居高臨下的原因,他們只能在抵近城墻的情況下發射,才能有機會對城上的守軍造成傷亡。
此時,他們的騎兵每一波靠近法陣時,都會套出腰中的弓弩對著城墻上射箭,也不求射的準,每騎兩支箭,就是為了覆蓋城頭,不讓上面的守軍安穩的射擊。
只要沒有弩箭掩護,沖垮下方的那些守護城門的軍隊就是時間問題。
“壓制!壓制他們!!”兵部侍郎大聲的喊著,但他也知道,此時皇都守軍已經是全力了,除了還未趕到的儒生,他們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援軍。
隨著下方對上方的弩箭覆蓋,城墻的守軍也不能探出半個身子,瞄準下方和通僚纏斗的那些騎兵了。
于是下方城門前的壓力立刻就變大了。
“大人,要不要開城門!”有傳令兵低著頭沖到近前問被壓在地上的兵部侍郎。
“不行!現在不行!”兵部侍郎猛地搖頭,本來的計劃是,用弩箭和守軍打亂對方的騎兵陣型,讓他們分批次的涌向皇都城內,完成對外部法陣的泄壓。
這是個要求精細的活兒。
但此時弩箭受限,下面壓力太大,一旦城門開了,對方涌進去的時侯很可能連成長龍,你指望純靠步兵斷開連在一起的騎兵隊伍是不現實的!
“求援!快去找太子和書院,我們需要有戰力的大儒!”兵部侍郎只能想到以力破巧,他需要一位極其擅長兩袖清風的書院先生,護住城頭,免受下方弩箭的困擾,能護多久護多久!
“要擅長護守。。”他大聲的交代著,卻忽然停住。
因為他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那個傳令兵的身后,她站的過于筆直了,以至于弩箭紛飛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你!”兵部侍郎第一反應是對方要搗亂,可隨即又想起這人是個瘋子,連忙道:“快!趴下!!把她給我押回去!”
護衛彎著腰要去拽元永潔,可少女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道:“無需求援。”
隨后躲開了沖上前拉拽自已的護衛,大步走到城墻邊,兵部侍郎只覺胸口一陣刺痛,他真的很討厭這些自命清高的姑娘小子。
弩箭噔噔的釘在墻頭,聽的人耳膜生緊,下意識的瑟縮,即便是重甲的兵卒都不敢長時間冒頭。
可那個女孩就站在那,看著下方,看了一會兒,幸運的是沒有弩箭射中她。
然后她想了想,忽然雙手撐在了城墻上,隨后微微用力一跳,一條腿踩上了墻垛,她竟然是要爬上城墻?
兵部侍郎這才想明白,因為她有些矮。
所以她站在墻垛邊,其實下面的人也看不太見,就看了一個小腦瓜,不知道還以為是個擺件呢。
此時這個女孩站在了城墻最邊緣,只要向前一步就是懸崖,她白色的裙子被對面的軍勢吹的呼啦啦的揚起,無邊顯眼,像是一面旗幟。
但這肯定不是大夏的或者皇都的旗幟,這面旗幟誰都可以不認識,但南寧人應該都認識。
那種潔凈的白一直被他們認為是老天對南寧的眷顧。
那個小小的女孩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小姑娘。
此時她站在最顯眼的高處,站在深淵的邊緣,沒有說話,只是如往常一般安靜的看著每個人。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試問哪個南寧人會向她射箭呢?
戰場都忽然安靜了下來,元永潔站在城頭,看向對面,遠處的那座行宮上的大纛依然高聳,當這兩面旗幟對立時,每個南寧人都會陷入迷茫。
兵部侍郎看著女孩的背影,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女孩要留在南城門了,因為只有這里,她的存在才有意義。
“大人,我們。。。”旁邊的侍從和護衛眼神都亮了起來,從下往上的箭弩一時間少了許多,歪了許多。
南寧鐵騎本就是行進中靠數量覆蓋,而且弩箭射進法陣,又會產生偏離,所以大家都是沒有準頭的直接抬手。
但如今,女孩站在那,便無法讓到覆蓋,但沖刺中也沒時間瞄準,這箭的威脅一下子就被稀釋了許多。
“繼續進行作戰計劃!抓緊!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問題的!即便射再多弩箭其實也根本傷不到他們!”兵部侍郎低聲道。
是的,老人此時很清醒,沒有被少女的行為打動,如果她是一個凡人,或許會讓他產生多年沒有出現過的題詩欲望,但她不是。
她是南寧郡主元永潔,是青云榜第三的南寧雀兒。
老人剛剛經歷過無名造成的兵部慘案,所以沒人比他更清楚地認識到弩箭對于真正的頂級天驕來說,不過是玩具而已。
即便貼著這幫人射擊,也很難傷害到他們,更不要說她站在城墻高處,通時有皇都法陣保護了。
他甚至覺得下面的弩箭射上來,恐怕連那身白裙子都弄不臟,更不要說弄破了。
如今下方的騎兵只是被其身份影響了而已,但南寧鐵騎中不全是傻子,那位坐鎮一方的南寧王更不是。
喘息的時間并不會太長。
他站起身,看向戰場,卻見遠處南寧鐵騎的沖鋒似乎微微斷開了,新的一輪騎兵和這一輪中間有了間隔,應當是交代了些事情。
果不其然,當第二波騎兵沖鋒到達近處時,有人高聲出現哨子,然后弩箭齊射再次覆蓋向城頭。
“快!!抓緊請增援!”兵部侍郎冷著臉回頭吩咐。
他多少會感謝一下這個少女,因為對方幫他擠出了調整的時間,但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一切還是要靠他們自已!
身后的傳令兵看著他,呆頭呆腦的,似乎還沒從剛才少女爬上城墻那一幕中醒過來。
“快去!愣著干什么!”兵部侍郎惡狠狠道。
“大人。。”對方抬手指向后方。
老人不記的回過頭,卻見從上而下的雨幕與從下而上的箭雨在城頭交錯,白裙的女孩站在那,看著遠方,不聲不響。
這很震撼,但他知道那不是個女孩。
老人正欲開口說些什么,卻見城頭上的那個白色的本該無敵的小小人影,肩膀一晃,然后便向后倒了下來。
那不是一個人的倒法,更像是一只中了箭的鳥。
她沒有痛呼,但也伸出手企圖掙扎,可城頭上南寧鐵騎的軍勢造成推力完全碾碎了她穩住身形的希望。
兵部侍郎的眉頭皺起,眼神里記是不解,眼睜睜的看著元永潔掉下了城墻,落在了城頭的污水中。
然后,泥水里紅色的血液暈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