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篇規則倒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放在現實也是相當正常的要求。
課表倒也是很正常的課表,背面印著作息表。從周一到周五,除了晚自習以外,沒有任何時間安排上的區別。
但其中也有幾個問題。
第一,如果走錯了班級,但是班級里沒有空余的桌子,并且這節課就是今天最后一節,需要怎么辦?
第二,整個初中部只有三個教學樓,基本上沒有任何錯認的可能。是發生了什么,才會導致學生走錯教學樓?又為什么必須要老師帶領著才能走出來?
第三,課表上顯示的正常一節課就是40分鐘,小課間只有10分鐘。50分鐘一般都到下一節課了,要是出門了,算不算曠課?
第四,關于作業布置和每周測驗的問題,班主任負不負責某一科目的教學?如果他本人布置作業多了,或者測驗多了呢?
第五,午餐時間是中午……那早飯和晚飯怎么解決?是不能吃飯,還是不限制呢?
而且,規則上并沒有提到班級每周之星的選舉情況。
翟老師笑瞇瞇地問:“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陳韶想到“親師樂群”四個字,稍微猶豫一下,問:“老師,請問早餐和晚餐在哪里吃呢?”
其他幾個一看就不對勁的問題他一個字兒都沒提,只單獨問了吃飯的事情。
翟老師摸了摸腦殼:“咱們初中部就一個食堂,當然是去那邊吃。”
他害怕陳韶不清楚位置,還專門帶著他站在窗口指了指。
“看見了沒?就在操場邊兒上,初三那棟樓旁邊,一樓全是食堂,二樓一半食堂、一半小賣部。充錢的地方就在小賣部旁邊,你學生卡要是找不到了,也在那兒補辦。”
他又指了指那張學生卡:“這張卡也是飯卡,里面有一百塊錢,大概夠你吃一星期的。再多了就得去食堂那邊充錢了。”
“謝謝老師了。”媽媽連忙說,“我也不怕他學習不好,就怕孩子吃不好,影響他長身體……”
一個老師一個家長聊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陳韶插不上嘴,也不好插嘴,只能在一旁靜靜聽著,記下可能有用的情報。
翟老師的工位靠墻,陳韶就站在過道里,正對著窗戶,能看到不遠處操場上有人在跑步。
他聽著對話,卻突然感覺視野里有什么不對勁。
周邊老師的工位沒有什么變化,依舊是胡亂堆疊著的紙張、各處散落的水筆,還有不同款式的杯子,翟老師的腦門上也依舊是稀疏的幾根頭發,在汗水下反著光。
陳韶把目光投向了操場。
操場上的人依舊是頂著炎炎烈日不知疲倦地奔跑著,旁邊的階梯看臺上倒是多出來一個人,正激動地揮舞著手臂,隱約能聽到尖銳的哨聲和模糊的呼喊。
似乎很正常。
陳韶微微皺眉。
那個跑步的人……和之前的身形不太一樣,好像矮了一些。
他仔細地盯著看了一會兒,確定了那不是他的錯覺。
跑步的確實換人了,之前那個更高、更壯,跑步的姿態也更輕松。這一個明顯瘦一些,在跑到靠近教學樓這邊時,能清晰地看見他穿著校服。
陳韶目送他遠去,然后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是16:27了,距離報到結束還有一個半小時。
如果換上去的人是個還沒報到的學生……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請您放心吧,咱們學校一向強調學生的道德素質,老師學生們之間都很和睦,不會出現任何霸凌事件。”翟老師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有這樣的學生,我們一定不會姑息的!”
說到這里,教師辦公室門外忽然轉進來一個人,張嘴就喊翟老師,說是要確定明天要發的教材。陳韶和媽媽見況,立刻知趣地離開。
“那你們快去宿舍那邊收拾收拾吧。”翟老師匆匆道別,“明天早讀換成班會,記得別遲到。”
經過操場時,陳韶又往里面看了一眼。
那確實是個學生,身上的校服已經被汗水和灰塵沾滿,顯得臟兮兮的。他跑得很快,從表情和姿態來看已經相當疲憊,劇烈地喘著粗氣。
他在轉彎時一個踉蹌,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手肘處瞬間就出了血。即便如此,他仍舊掙扎著試圖站起來,只是似乎確實沒了力氣,努力了好幾次都狼狽地趴了回去。
正常情況下,現在已經會有老師叫停了,還會找來紅花油之類的處理傷口。然而看臺上的高大人影迅速吹了口哨子,手臂揮舞得更加用力。
跑步者趴在地面上劇烈地顫抖著,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最終還是搖搖晃晃地站直身體。
哨子聲更急了,尖銳的音色讓路過的陳韶都一陣耳鳴。
跑步者原地喘了口粗氣,不顧滿臉被粗糙的跑道劃出來的口子,繼續沿著跑道奔跑。
依舊是那樣快。
陳韶蹙起眉,沒有再看下去,跟著媽媽一路穿過小樹林,回了宿舍那邊。
初中部的宿舍一共有六棟樓,分男女寢。從南往北數第二棟就是2號男生宿舍。
宿舍門口掛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牌子,上面刻著:
宿舍開放時間
每周一至周五6:00-21:00
周日 16:00-21:00
從外面來看,宿舍樓似乎是新建的,墻壁沒什么痕跡,窗戶也都分外明凈。然而就是這樣嶄新的宿舍樓,卻有著看起來略有些破舊的大鐵門。
此時,大鐵門敞開著,露出宿舍樓內長長的通道,通道盡頭還有一個出口。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和外界連通的地方,只有頭頂上的白熾燈發著光。
宿管阿姨就住在距離大鐵門最近的房間內。房間被開了一個玻璃窗口,宿管坐在窗口里面,身邊擺滿了一摞又一摞校服。
“阿姨,您好。這是我的學生卡,請問我住在哪間宿舍?”
宿管接過學生卡,在一本冊子上對了半天,然后指著一行說:“喏,就這兒,306宿舍,在這兒簽個字。”
陳韶趁機瞥了一眼冊子上的內容,發現里面是按照學號排的順序。他的學號是201003563,和他同一張紙的也都是2010035開頭,后面的兩個數字一個一個地加。
在他后面,學號201003579的學生,有一個分外眼熟的名字——王源華。
“阿姨。”陳韶一邊去拿筆,一邊閑聊著,“這后面的都是新轉來咱們學校的嗎?好多啊。”
“是啊,今年轉校生不少咧。”宿管在里面挑著校服,隨口回答,“也幸虧上個學期轉走的學生也不少,不然他們就沒地方住了。這宿舍就這么大。”
趁著宿管不注意,他迅速翻了翻前面的名單。
名單很厚,每頁都有20個名字,總共應該有一百多頁。所有學生的名字都是按照學號順序從小到大排序的,其中有不少缺的,倒看不出什么規律來。
那些應該就是死在學校的學生吧……
翟老師說了,八年級有40個班,每班最多有60名學生,也就是說最多也不超過2400人,而陳韶的學號排在這些真正的學生后面,達到了3563。
這哪里是學校?分明是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