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后的幾天,葉知時奇跡般地康復出院了。醫生們嘖嘖稱奇,將其歸功于年輕的生命力和先進的醫療技術。
但葉知珩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最讓葉知珩恐懼的,是他自已的變化。
自從醫院那晚后,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如影隨形。那不是普通的困倦,而是一種生命力被抽走般的虛弱。
更可怕的是,有時在深夜獨自看書或思考時,他會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毫無緣由的念頭:我不該存在。
這念頭如此清晰,就像一道冰冷的指令直接灌入他的意識。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沉重的虛無感和自我懷疑,幾乎要將他淹沒。他必須用極大的意志力才能將其驅逐。
葉知珩開始懷疑,那晚在監護室外,他不止是旁觀者。也許那股力量也接觸到了他。
如果這股力量能強行扭轉生死,能植入如此可怕的念頭,那它到底是什么?
小辭小時候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就是這種東西?她現在看似穩定了,但那東西真的離開了嗎?還是僅僅潛伏了起來?如果它再次找上她,怎么辦?
他不能坐以待斃。
葉知珩開始秘密查閱資料。他利用葉家的關系和自已的零用錢,購買了大量關于超心理學、異常意識現象、甚至是一些被主流科學界視為邊緣理論的書籍和論文。他不敢在家中進行,只能將這些東西藏在學校的儲物柜里,利用午休和放學后的時間偷偷研讀。
同時,他也在沈家別院更加留意沈辭的每一絲變化。
她看起來一切如常,依舊沉靜、專注,畫畫、讀書,偶爾與他討論課業。但他總會仔細觀察她的眼神,留意她是否有瞬間的失神。他不敢直接詢問她是否還記得小時候的聲音,生怕觸發什么。
這份過度的關注有時會讓沈辭感到困惑,她偶爾會抬起清澈的眼睛,安靜地回望他,那目光仿佛在問:“你在找什么?”
葉知珩只能移開視線,含糊過去。
為了對抗腦中不時冒出的不該存在的念頭,葉知珩開始嘗試冥想和思維控制技巧。
他參考了一些現代心理學中的認知行為療法,強迫自已將注意力集中在呼吸、身體感覺或某個具體的、積極的事物上。這方法有一定效果,但無法根除那些入侵性的想法。
轉機發生在一個偶然的機會。
為了完成一項物理課的拓展研究,葉知珩獲得了使用學校實驗室高級腦電波監測儀的許可。在實驗間隙,他突發奇想,決定在自已處于深度放松狀態時監測自已的腦波。
當那個不該存在的念頭再次襲來時,他強迫自已保持不動,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就在那個念頭涌現的瞬間,腦波圖上出現了一個幅度極小的異常波動——頻率極高、波形極其尖銳雜亂,只持續了不到零點一秒,隨即消失。
這不是幻覺,也不是純粹的心理作用。有某種東西,在他產生特定念頭時,會引發可被儀器捕捉的異常能量信號!
他開始更系統地進行自我監測,記錄每次入侵性念頭出現的時間、強度、前后的心理狀態,以及腦波儀捕捉到的異常信號特征。
數據積累得越多,他越發現規律性。他將這些發現秘密地記錄在一個深藍色的筆記本里。
隨著研究的深入,一個更大膽、也更危險的念頭在他心中萌生:如果能捕捉到這種異常能量,是否能反向追蹤它的來源?甚至找到與之對抗的方法?
深入的研究需要更專業的設備和更私密的空間。學校的實驗室顯然不再安全。
葉知珩開始利用父親葉懷謙偶爾的疏忽和信任。
葉家旗下有一家投資了前沿生物科技和神經科學研究的小型私人研究所,主要用于概念驗證和早期探索,管理相對松散。
葉知珩以對神經科學產生興趣,想提前接觸前沿研究為由,懇求父親允許他偶爾去那里觀摩學習。
他很快熟悉了研究所的環境,獲得了在非核心實驗區使用一些基礎設備的權限,開始進行更隱秘的實驗,改進監測方案,嘗試設計能量場探測裝置。
實驗數據依舊記錄在那本深藍色筆記本里,用他和沈辭曾經玩過的密寫游戲——用特制的、肉眼不可見的熒光墨水,在正常筆記的空白處或行間,寫下他真正的想傳達的消息。
每周去沈家別院看望沈辭,是他灰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那時沈辭十五歲,出落得越發清麗,性格依舊沉靜,但在他面前,偶爾會流露出屬于這個年齡的笑意。
他們一起讀書,討論問題,偶爾在庭院里散步。沈辭會指著新開的花告訴他名字,會把她覺得寫得好的文章分享給他看。
他看著她從那個月光下顫抖的小女孩,慢慢長成一個沉靜聰慧的少女。這份陪伴本身,成了他堅持下去的重要理由。他必須保護她。
但危險還是找上門來了。他的實驗數據和筆記有被翻動的痕跡。有人一直在暗中監視,并且拿到了關鍵的東西。
緊接著,就發生了那場意外。他的雙腿被無形的意志強行控制,走向車流。拼死掙脫的瞬間,他仿佛聽到了體內某種連接斷裂的脆響。那次之后,他時常感到莫名的虛弱和神經性的細微顫抖。
真正的轉折點,發生在一次例行的家族全面體檢后。
報告顯示他有多項神經指標異常,基因檢測中發現了與罕見進行性神經疾病相關的突變位點。
醫生給出診斷:這是一種目前無法治愈的神經系統退行性疾病,未來可能出現運動障礙、肌無力、甚至認知功能下降。
葉懷謙和蘇婉清如遭雷擊,開始帶著他遍訪名醫。
葉知珩配合著所有的檢查,心中卻一片冰冷。他知道,這所謂的基因病,很可能根本不是偶然。那股力量在懲罰他,在用一種更緩慢、更惡毒的方式,從內部侵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