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宗邵年回答,“誰來照顧我?”
他也抬眼,也看著她。
“自從提出離婚后,夢夢,我的生活就一團糟了,”宗邵年說,“領帶不知道放在哪里,永遠找不到充電器,車內(nèi)不是熟悉的香薰味道,連每天喝的咖啡都不是從前的味道。”
“后來,你又搬回了宗苑,我以為我的生活能夠過上正軌,卻發(fā)現(xiàn),變了,全都變了……再也不回去了。”
說到這里,宗邵年嘆了口氣:“直到現(xiàn)在,我才終于意識到,有些事情,就是回不去了,就是變了。”
只不過是,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他不愿意面對。
黎半夢收回目光,慢慢的吃著飯,輕聲道:“以后都沒有我了,宗邵年,但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的照顧好自己。或者……找個人來照顧你。”
“找個人?”宗邵年勾了勾唇,眼底卻是一片平淡。
找誰呢?
他不想找了。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他怎么可能還沒有看清楚,他最愛的人,就是黎半夢。
“是啊,找人來照顧你,管著你,你缺的,不是一個愛人,不是妻子,其實只是一個保姆。”黎半夢回答,“一個……血包。”
宗邵年喉結(jié)滾了滾,什么都沒有再說。
“病成這樣,難受的是你自己,”黎半夢繼續(xù)說了下去,“這次我還能來照顧你,陪伴你。下次呢?下下次呢?現(xiàn)在我還是你的家屬,下個月呢?我們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她想,宗邵年應該有點苦肉計的意思。
病成這樣,她不來一趟實在說不過去。
但真的沒有必要。
身體是自己的。
宗邵年還是沒有說話,沉默的吃著飯,一口接著一口。
就在黎半夢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說了一句:“其實你不該來的。”
黎半夢怔了怔。
“我不知道你來了,”宗邵年說道,“我一直在昏睡,失去了意識。應該是管家聯(lián)系了你,你可以直接拒絕。如果我是清醒的,我絕不允許他去找你。”
“小毛病而已,根本都不需要住院,小題大做了,吃點藥過兩天就自然而然的痊愈了。”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而讓黎半夢生出一股無名火。
他就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管家說,他就是遲遲不肯看病,才會在今天早晨直接暈倒昏迷。
還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的病情有多嚴重?”黎半夢“啪”的一聲將筷子一放,“你居然還是這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怎么,你想把自己折磨得骨瘦嶙峋,顯得你在這段婚姻里受了多大的委屈,離婚后你過得多么不好嗎?”
“然后,所有人就開始指責我,說我不懂事,不知足。你都卑微到這個程度了,我居然也不原諒你,更不關心你……到那個時候,我成為了千夫所指!”
宗邵年慢慢的皺起眉頭:“我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想法。”
“那你就好好的養(yǎng)病,變成以前的宗邵年啊!”
“我就是我。”宗邵年回答,“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樣嗎?”
“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憔悴,消瘦,哪里有半點意氣風發(fā)?”
宗邵年很是平靜的回答:“夢夢,外在的我,沒有改變。改變的,是內(nèi)在的我。因為我失去你了。”
他的心,空了。
他的身邊他的枕邊,也空了。
宗邵年其實早就習慣黎半夢的存在,如影隨形。
現(xiàn)在這個影子,真正的抽離了,他慌了。
他想要抓住,才發(fā)現(xiàn)為時已晚。
“我能保證,外表沒有多大的變化。可實際上,我不可能再是以前的我。”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東西,就是回不去了吧。”
黎半夢正想說什么,宗邵年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吃飯吧。”
黎半夢哪里吃得下?
她起身就走,頭也不回。
宗邵年看著她的背影,抿了抿唇,繼續(xù)低頭吃飯。
她……
不會回來了吧。
宗邵年安安靜靜的,仿佛無事發(fā)生。
管家和傭人來收拾碗筷的時候,他才問了一句:“她呢?”
“太太在醫(yī)生辦公室。”
宗邵年的眼睛,忽然亮了。
管家又說:“太太在詢問醫(yī)生,您的病情,問得可仔細了。”
宗邵年整個人一瞬間都變得生動起來。
“宗先生,您身體底子好,只要多休息,按時吃藥輸液,應該兩三天就能痊愈出院了。到時候,您就可以投入繁忙的工作當中去……當然,還是不能過分勞累。”
宗邵年什么都沒有說。
等人都走了之后,他關上病房的門,然后快步的走到窗戶前,推開了窗。
他住在二十多樓,現(xiàn)在又是晚上,這窗戶一開,風就呼呼的灌了進來。
而宗邵年,就站在風口上。
他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風將他身上的病號服吹得鼓鼓的,頭發(fā)全部都吹亂了,他也不在乎。
直到,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宗邵年立刻關上窗,轉(zhuǎn)身在沙發(fā)坐下。
“咳咳咳,咳咳咳——”
他握拳,低聲咳嗽著。
推門進來的人,是黎半夢。
她咬咬牙,心里暗罵自己的心軟。
都撂筷子走了,走到住院部電梯前,又折返回來,去了醫(yī)生辦公室。
現(xiàn)在問清楚了宗邵年的病情,她又回到了病房。
她怎么就不能做到真正的鐵石心腸呢!
黎半夢看了一眼宗邵年。
宗邵年正好一邊咳嗽一邊看她,兩個人視線對上。
“我以為你走了。”宗邵年主動說道。
“我等會兒就走。”黎半夢應著,“你晚上還要輸一次液,三瓶,護士馬上就過來了。”
她守著他,扎完針輸著液,她就走。
絕對走。
因為管家跟她說,她不盯著的話,很有可能宗邵年不愿意輸液,直接出院了。
他現(xiàn)在是妥妥的工作狂魔。
一門心思全部都撲在宗氏集團上面。
所以,黎半夢還是盯著點。
這針都扎進去了,總不至于他還能拔出來吧。
“嗯,”宗邵年點點頭,“好。”
安靜兩秒,他說:“你現(xiàn)在也可以走,這里有醫(yī)生有護士,還有管家他們,你不用太擔心……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