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邵年邁開步伐,慢慢的走到了黎半夢的面前。
“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會覺得那場大火有問題嗎?”
她發現了什么?
跟他說說。
黎半夢微張著嘴,很多很多的話想要說,卻發現……
無從說起。
是郁晚晚最先意識到不對勁的,從而才查出付妤妍的疑點。
黎半夢一直都以為,那場火,就是管理員孫勇抽完煙,沒有及時將煙頭熄滅,丟在地上引起的火災。
她和宗邵年一樣,始終被蒙在鼓里。
“隨口一提罷了,”怔愣了好久,黎半夢才說,聲音很輕,“你不是說,我在挑撥離間,破壞你和付妤妍的感情嗎?”
這下,輪到宗邵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沒什么好說的,”黎半夢繞開他,“我去洗澡了。”
沒有證據之前,所有的話語都是揣測。
她不想浪費口舌。
只有當最有力的證據扔在宗邵年的面前,才等于最硬氣的話。
快了。
有裴淮聲和郁晚晚在幫她查,相信過不了多久,付妤妍的真面目就會暴露無遺。
黎半夢進入浴室,關上了門。
宗邵年就這么站在原地。
他有一種,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茫然感。
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
他還是他嗎?
如果全是錯誤的話,他要如何面對自己的不堪,犯下的那些錯?
他又怎么有臉面,去求得黎半夢的原諒。
雖然現在還沒有直接明確的證據,但是宗邵年的心里,已經有幾分疑慮了。
宗邵年站在陽臺,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
抽得很兇。
地上都是煙頭。
星星點點的火苗,一簇接著一簇。
他將陽臺的門關得很緊,一絲風都透不進去。
黎半夢躺在床上,看著他的背影。
也看著一根一根的煙被他丟棄。
他怎么了?突然這么抽。
不要命了。
是不是,他發現了那場火確實有問題了。
黎半夢心頭一顫。
還沒等她找到證據,宗邵年就先發現證據了嗎?
那也挺好的,省了她不少事。
陽臺上,煙霧裊繞,很快,一包煙空了。
宗邵年低著頭,嘴里還叼著燃盡的煙嘴,使勁的將煙盒搖晃著。
沒有了。
他煩躁的一丟,一轉身,正好發現黎半夢正在看他。
黎半夢馬上閉上眼。
宗邵年馬上背對著她。
他不希望自己這個樣子被她看見。
等煙霧散得差不多了,宗邵年才折返回主臥,直接進了浴室。
黎半夢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身子被人從背后抱住。
她知道是宗邵年,所以掙扎了兩下。
結果他抱得更緊。
“夢夢,我是不是很該死?”
“像我這樣的人,其實壓根配不上你,對不對?”
“你給了我五年的時間,我卻沒有珍惜……”
“別恨我,別恨我夢夢。”
黎半夢半睡半醒的,感覺眼皮很沉重,怎么也睜不開。
她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在做夢。
應該是夢境吧。
現實中,宗邵年怎么可能說這些話。
只有那場大火之前的宗邵年,才會這樣抱著她,一遍一遍的喊著夢夢,語氣溫柔繾綣。
她的邵年哥哥,早就死在大火里了。
活著的,是付妤妍的阿年。
黎半夢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她下樓,往餐廳走去。
宗邵年坐在餐桌前,拿著報紙,面前放著一杯黑咖啡。
黎半夢拉開椅子坐下,宗邵年默不作聲的將報紙一放,然后倒了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
黎半夢受寵若驚。
“你……”她問,“應該沒有在這里面放什么藥吧?”
“我應該放什么藥。”
額……
那她怎么知道。
宗邵年倒是認真的回答:“如果有的話,我想給你下……后悔藥。”
“后悔藥?”
“對。”宗邵年說,“后悔提離婚,后悔選裴淮聲,后悔……”
沒等他說完,黎半夢忍不住打斷:“這藥應該給你才對吧。你后悔了,我可沒有后悔。”
她堅定的離婚。
她從不后悔自己的每一個決定。
哪怕時至今日,她也沒有后悔當初非要嫁給宗邵年。
黎半夢為自己的愛情買單,她認,她輸了。
但一生還有這么長,她完全可以重頭再來。
只是,她沒有了再去愛人的那份勇氣。
愛是不可再生之物。
“嗯,”宗邵年應道,“如果有這種藥就好了。”
“第一,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第二,這個世界上更沒有后悔藥。”
宗邵年的目光幽幽暗暗的落在她身上。
她卻拿起筷子,吃起了早餐。
吃完她就走,上了她的小電車。
全程都沒怎么搭理宗邵年。
宗邵年也沒有阻止她,目送著她遠去。
他以前對她的冷暴力,現在,她還回來了。
她比他更冷。
“我是不是活該?”宗邵年問,“咎由自取。”
旁邊的管家哪里敢接話!
“也罷,報應而已。”
———
尋夢畫廊。
黎半夢坐在畫室里,看著自己這副即將完成的畫作。
畫中,少女仰面躺著,身下鋪滿花瓣,指尖蜷縮,長腿微微彎曲,身形曼妙婀娜。
發絲根根分明,如海藻般。
一層薄紗輕輕的覆蓋在少女的身上,露出她胸前的曲線,完美的鎖骨。
雖然沒有畫出太陽,但隨處可見陽光的存在。
色調鮮明。
這幅畫的亮點在于,明亮的陽光籠罩著這位少女,可是少女的身側,光線卻慢慢的變暗……
黎半夢拿著畫筆,正想要再添幾筆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你們這畫廊,是正經場所嗎?放這種畫,簡直是傷風敗俗。”
“我帶孩子來這里,是來學習的,結果呢?”
“不行,我要舉報你們!向有關部門反應!”
“等著關門吧,以后再也不會來了,真的是……晦氣!”
黎半夢匆匆走出畫室,來到畫廊的展廳。
只見一個短頭發的中年婦女,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對著工作人員破口大罵。
完全的潑婦樣。
黎半夢快速走過去,客氣的說道:“你好,我是……”
“你是什么你是,”婦女斜著眼睛瞥了她一眼,指著墻壁上的畫,“你睜大眼睛看看,這種是小孩子能看的嗎?都裸著半個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