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倭國人,許元向來沒什么好感,也不會生出什么惜才之心,對方既然不配合,那就只有一死了!
“喏!”
親衛沒有絲毫猶豫,上前便要拖人。
“大將軍!”
薛仁貴忍不住出聲了。
他快步走到許元身邊,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絲不解與焦急。
“此人……是個人才。”
“他能將一支軍隊訓練到如此地步,硬生生頂著我軍的槍林彈雨,拼殺到最后一人,其治軍之能,不容小覷。”
“就這么殺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薛仁貴的想法很簡單。
這等良將,若是能收服,將來必是一大臂助。
然而。
許元卻緩緩轉過頭,用一種薛仁貴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里,沒有溫度,沒有感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
“仁貴。”
許元的聲音很輕。
“你記住。”
“關于本將軍處理倭國的一切人,一切事,你都不需要去懂,更不需要去問。”
“你的任務,只有一個。”
“打好你的仗。”
“明白嗎?”
那平淡的語氣之下,所蘊含的,是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壓。
薛仁貴的心,猛地一顫。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但在接觸到許元那冰冷的目光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從那雙眼睛里,讀懂了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決絕。
那是一種……要將這片土地上某種東西,連根拔起的決心。
“末將知罪,末將明白了。”
薛仁貴低下頭,恭聲應道。
他不敢再多言半句。
許元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片血色的黃昏。
“傳令。”
“打掃戰場,清點傷亡,安葬袍澤。”
“大軍,原地休整三日。”
說完,他便將手中的橫刀歸入鞘中,轉身走下了尸臺。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背影,在夕陽的余暉下拉得很長,顯得有些蕭索。
沒人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眾人只看到,他們的主帥,在下達完命令后,便徑直回了自己的營帳。
掀開帳簾的那一刻,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昨夜急行軍,今日又血戰一天一夜。
他的精神,早已繃緊到了極限。
倒在行軍床上,他甚至來不及脫下身上那件早已被血痂黏住的鎧甲,便沉沉睡去。
……
三日后。
晨曦微露。
唐軍大營,再次恢復了往日的肅殺。
經過三天的休整,將士們的身體已經恢復,但那場血戰留下的陰影,卻依舊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營地里,少了一萬多個熟悉的面孔。
許元站在高處,看著下方重新集結的軍隊。
當初,他率領八萬鎮倭軍,一萬玄甲軍,浩浩蕩蕩,踏上這片土地。
何等的意氣風發。
可如今……
八萬鎮倭軍,歷經那津城攻城戰與此前的野戰絞殺,此刻還能站在這里的,已不足六萬人。
而他最精銳的玄甲軍,也只剩下了九千左右。
原以為,這會是一場輕松的碾壓。
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可這一仗,卻讓他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那些倭人,在面對他那跨越時代的降維打擊時,所表現出的,不是恐懼與崩潰。
而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悍不畏死的意志。
哪怕被槍彈成片地掃倒,哪怕被炮彈炸得粉身碎骨,后續的士兵,依舊會紅著眼睛,踏著同伴的尸體沖上來。
這種意志,讓他感到了深深的忌憚。
許元眼中閃過一絲后怕。
“若非本將提前將火器與近代戰爭的模式,帶到了這個時代……”
“任由這片土地上的文明,按照它原有的軌跡發展下去……”
“再過數十年,數百年……”
“待他們學到了中原的先進技術,再配上這種全民皆兵的瘋狂意志……”
“到那時,大唐的子孫后代,將要面對的,會是怎樣一個恐怖的敵人?”
他不敢想。
也正因如此,他心中的那個念頭,變得愈發堅定。
既然來了。
就必須,一勞永逸。
將所有的威脅,都扼殺在搖籃之中。
哪怕……背負萬世罵名。
“大將軍!”
薛仁貴與陳沖來到他的身后,甲胄鮮明,神情肅穆。
“大軍已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許元收回思緒,轉過身來。
他眼中的迷茫與復雜,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鋼鐵般的冰冷與堅定。
“目標。”
“大津城。”
“出發!”
……
大軍開拔,朝著此行的下一個目標,大津城,浩蕩而去。
大津城,是木村拓夫之前駐守的城池。
那支被許元全殲的五萬倭軍,便是大津城最主要的守備力量。
如今,精銳已喪。
剩下的,不過是些老弱病殘,以及臨時征召的民夫。
當唐軍黑色的旗幟,出現在大津城外時。
城墻之上,甚至沒有出現像樣的抵抗。
許元甚至懶得進行勸降。
命令下達。
數十門便攜式投石車被推到了陣前。
伴隨著一聲令下,上百顆拖著濃煙的炮彈,呼嘯著砸向了那座看起來并不算堅固的城墻。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塵土飛揚,碎石四濺。
城墻,被硬生生地炸開了數個巨大的缺口。
城內的守軍,甚至還沒看清敵人的樣子,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哭喊聲,尖叫聲,響徹云霄。
無數人丟下武器,四散奔逃。
唐軍將士,如潮水般涌入城中,沒有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
拿下大津城,幾乎沒有耗費多少功夫。
與數日前那場慘烈的血戰,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
大津城的城頭,風很大。
帶著咸腥味的海風,吹拂著許元玄色的帥袍,獵獵作響。
城下的唐軍正在有條不紊地接管城防,清剿殘余,張貼安民告示。一切都顯得那么輕易,那么理所當然。
可許元的眼神,卻越過了這座唾手可得的城池,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那是一片廣袤而陌生的土地。
那津城,大津城。
這兩座城池,以及它們之間廣大的區域,如今名義上已經歸屬大唐。
但許元很清楚,這只是名義上。
這里的百姓,他們的心,還未歸順。他們的土地,依舊是按照舊有的方式在耕作、在傳承。
這片土地的根,還沒有被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