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這樣說,木村兵太郎也是這樣做的。
在擔任第三十二師團師團長后,木村兵太郎對山東地區八路軍進行‘掃蕩’,受到八路軍第一一五師的頑強抵抗,氣急敗壞的木村兵太郎開始針對平民進行屠殺,光是一九三九年一年時間,木村兵太郎從山東、豫東等地擄走十萬多勞工送往東北。
其對東北邊境日軍要塞的‘人力支持’,得到關東軍內部的一致好評,華北駐屯軍與關東軍之間關系并不融洽,但木村兵太郎是為數不多得到關東軍勢力重視的日軍將軍。
宴會上,觥籌交錯。
一應日軍要員和興安軍、偽滿軍的高官談論著。
關于北部邊境有多少抗聯,眾人七嘴八舌討論,熟悉興安地區環境的興安軍少將參謀長郭文林提出,按照五戶供養一兵的最基本條件,整個興安地區大概有三千抗聯。
主要活動地區在嫩江以西的莫力達瓦、鄂倫春旗,以及德都至海倫、綏棱、慶安一線山區,尤其是莫力達瓦到德都一線山區,這里是抗聯所謂龍北部隊的主要活動區域,而龍北部隊也是抗聯活動最頻繁的部隊。
聽著前線的戰況,木村兵太郎認為剿滅抗聯,當優先以剿滅龍北地區抗聯武裝為主,若要剿滅龍北地區抗聯武裝,就需要清除當地農民。
遠藤三郎說一年之內剿滅抗聯,而木村兵太郎說只需要半年,在秋天到來之前。
方法很簡單,摧毀一切農作物,遷走當地農戶,無需理會開拓團移民的需求。
喝了幾杯酒,木村兵太郎臉色通紅:“日本民族本身就是吃苦耐勞的民族,只要忍耐半年,堅持到明年的夏天就會有可以果腹的食物,到時候他們就能夠安心在滿洲的土地上生活,享受帝國光輝照耀下的一切。
這是為了滿洲長治久安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們一定會明白的。”
“可是~~~”
郭文林欲言又止,但他看見偽滿第三軍管區司令王之佑給他使眼色,也只好把話憋回去。
只要能消滅抗聯,無論是東北的老百姓,亦或者日本來的失地破產老百姓,他們的生死與自己無關。榮耀屬于他們,只要功績能夠名留青史,沒人會在意其他。
屋內,琴瑟鼓動,藝伎舞動。
酒正酣,飯尚飽。
而在千里之外的阿倫河畔,一支軍隊正在行軍,餓了就嚼上一口死面餅子,沉默的奔向屬于他們的戰場。
靜謐的夜晚中,在皎潔的月光照射下,天上一輪明月,地上也有明月。一個碩大的死面餅子被人用刺刀賣力的割開,刺刀如鋸子一般,上面的長滿細小的豁口。
老兵將自己的死面餅子分給班內其他戰士,那些第一次參加如此奔襲作戰的戰士沒學會保留食物,上級說能夠吃兩天,他們果真就吃兩天。老兵不一樣,能吃兩天,節省點夠吃三天甚至四天。
那個如明月一般的碩大死面餅子是他第三天、第四天的糧食,看著自己的戰士使勁嚼起死面餅子,老兵咧起笑臉,將那個死面餅子盡數分完。他拿起布兜子,里面還剩了點碎屑什么的,小心翼翼倒在粗糙的大手上,小拇指缺了半截。
缺掉的小拇指是冬天凍掉的,那是一個老兵的證明,伸出腳指頭、手指頭,缺上一節兩節的,大多都是打過兩年仗沒死的老兵,十足的精銳。
一隊騎兵在月光下馳來,視線在山脊林間尋找。
晝伏夜出,隱蔽接敵。
五支隊抵達ARQ,位于旗北部十里的山林中,出了林子就是一馬平川的平原。
離發起進攻的時間尚早,前期偵察是必須的。
十里有多遠,步兵半小時,騎兵不要十分鐘就能沖到。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準備工作,吃飽休息,養精蓄銳,他們在日軍空中偵察、地面封鎖的情況下突進至此。
烏爾扎布下馬,將韁繩丟給身旁的戰士,在哨兵的指引下鉆進林子,來到山脊線上的制高點。
他喘著粗氣說:“一切正常。”
“確定?”宋三問。
“抓了舌頭問了,旗內只有少量日軍憲兵和守備隊,還有三百人的偽軍警署機動武裝大隊,是騎兵。”
最好的消息就是一切正常,這代表敵人在ARQ內并無太多警惕之心,如陸北所預料的那樣,日偽軍主力被吸引至亞東鎮一帶,亦或者于孤山鎮那個要點駐防,敵人沒想到抗聯會穿插百公里深入腹地,這不僅需要膽識,也要做好全軍覆沒的準備。
陸北說:“按照預定作戰計劃執行,騎兵隊負責側翼援護,其余部隊都壓上去,以猛烈之進攻一舉拿下ARQ。”
“是!”
“是!”
“是!”
各營及特種兵部隊干部皆異口同聲答應,騎兵部隊將負責側翼援護,所謂側翼援護就是防止孤山鎮內日偽軍增援,孤山鎮距離ARQ僅僅只有三十公里。
他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無論是阻擊、襲擾、亦或者斷后,全都得依靠騎兵發揮機動性,護住步兵主力的進攻。他們下馬是步兵,上馬是騎兵。
一隊又一隊戰士從林子里出來,悄無聲息的往ARQ前進。
公路上,騎兵和步兵分道揚鑣,騎兵向東、步兵向南。
扛著為數不多幾門攻堅的三十七毫米速射炮,張霄他們跑的不比步兵慢,炮兵跑的跟步兵差不多快,這讓人莫名心安,因為在戰斗發起的第一時間,步兵能夠得到炮兵的有效火力支援。
五里地,已經能看見公路盡頭那座小城的輪廓,城頭瞭望塔的探照燈隨意掃射,那玩意兒簡直是幫抗聯確定進攻方向。
三里地,一千五百米。
這已經到了迫擊炮和速射炮的射擊范圍內,但是他們還在往前靠,盡可能縮短進攻距離。
數百個小組成倒三角式進攻隊形,逐步向前摸過去,新兵們學著老兵的樣子,他們打過一場慘烈的死人仗,已經算是半個老兵,再打兩仗沒死,就成真正的老兵。
剩下一千米,匍匐在地,趴在農田的水溝中,田地里的禾苗青青,月光之下迎著夜風搖曳。出身農戶家庭的戰士們盡可能不去觸碰到那柔弱的青青禾苗,雖然這剛到膝蓋高的青青禾苗能提供極為重要的隱蔽性。
剛剛成型的三角戰術隊形崩潰,一群人如蚯蚓一般在農田溝渠中蠕動,緩緩向前一點一點的蠕動,字面意思的一點一點蠕動。
夜幕中,炮兵憑借著肌肉記憶,開始架設迫擊炮、速射炮,那跟閉著眼睛沒啥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