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通道閉合,太虛仙界的靈機波動漸行漸遠。
李牧負手立于混沌氣流之上,眼底星璇輪轉,幽深如淵。
方才煉化那縷詭源之際,混沌道樹忽感一絲極微的共鳴—非源自太虛仙界,而是自諸天萬界各處,如星火遙應,齊齊顫動一瞬。
李牧眸光微沉,詭族布局之深,遠超所料。那些埋藏于各界源核深處的“暗樁”,彼此竟存玄妙感應,織成一張無形巨網,悄然汲取萬靈心緒殘響,反哺詭源根本。
雪兒立于身側,九尾靈覺敏銳,察覺李牧心緒起伏,抬眼望著他的側顏,提醒道:“李大哥,那詭祖殘識臨滅之言,恐非虛妄;諸天暗樁無數,若任其潛伏滋長,終釀大禍。”
“嗯!我亦有所發覺!”李牧點頭了然道。
雪兒咬唇,伸手攥住李牧的衣袖,示意道:“李大哥,你要奔走諸界拔除這些詭物,我等雖入極道,然,面對詭族后手,恐力有未逮;不如…讓我等暫回混沌寶府閉關修行,免得拖累你行事!”
雪兒越說越聲音越低,眸中不舍難掩,處處為李牧考慮,善解人意。
小金金瞳灼灼:“主人,雪兒說得對!我等修為尚淺,隨你反令你分心,拖累了您,不如回寶府苦修,若有所需,盡可召喚我等!”
青月真龍、赤煉火鳳、小瓦齊齊頷首。
李牧環視眾人,默然片刻,點頭道:“也好。寶府內光陰可調,又有道樹本源滋養,正宜閉關。”
話音一落,李牧袖袍一揮,混沌翻涌,前方虛空裂開一道門戶,門內庭院清幽,古樹枝搖,道韻流轉。
“入府后,各擇靜室閉關。藏經閣中存有我歷年所集諸界功法、大道感悟,可自行參悟。”李牧笑著示意:“待我清盡詭族暗樁,再接你們出來,繼續游歷諸界!”
雪兒深深望他一眼,不再多言,轉身踏入門戶,明月與四妖圣緊隨其后,身影沒入混沌光暈。
門戶閉合,虛空重歸寂寥。
李牧獨佇星海之間,青衫拂動,心念微動,身后混沌道樹虛影再現,枝干貫穿虛實,億萬根須探入諸天脈絡。
李牧雙目閉合,神念與道樹相融。
剎那間,諸天萬界、億萬星辰、無盡界域,如畫卷鋪展心神,那些潛藏于界源深處的詭族暗樁,在道樹感應下,如夜螢微光,星星點點,散落諸天萬界,以詭秘軌跡勾連,織就一張籠罩萬界的無形之網。
網心數點,尤為熾烈——正是暗樁匯聚之地,詭氣濃郁,幾近成型。
李牧神念鎖定其中一點:永夜星界。
此界地處諸天邊陲,廣袤無垠,靈機滯澀。界主“星隱道尊”已達歸道中期,近年深居簡出,蹤跡難尋。
混沌道樹根須循跡探去,觸及界壁剎那,一股陰冷污穢之意逆溯而上,直撲道樹靈光。
“哼。”
李牧冷哼一聲,混沌道韻流轉,詭氣頓散。
李牧心神一凝,一縷神念化身自本體剝離,化作灰蒙流光,直墜永夜星界。
李牧本尊抬指虛劃,身前浮現金紋道印,印成,清輝綻現,映照萬里之外——萬法源池。
萬法池畔,太初道尊正閉目推演星軌,忽有所感,睜眼望去。
池面漣漪蕩開,一道青衫虛影自水中浮現,正是李牧的神念投影。
“混沌道主?”太初道尊微訝:“道友傳訊,可是有要事?”
李牧虛影頷首,神色凝重:“詭族之患,尚未根除。”
抬手一點,清輝中浮現出諸天星圖,數百詭白光點閃爍勾連:“此乃詭族暗樁之網,以萬靈負面情緒為食,滋養詭源,今已顯世,若不早除,不出百年,詭族或將借怨念復蘇。”
太初道尊面色驟變,細觀星圖,倒吸一口涼氣:“竟有如此之多,難怪近年諸界靈異頻發,修士心魔叢生……皆因詭族后手!”
“我已鎖定一處匯聚之地。”李牧繼續道,“界主星隱道尊恐已被心詭侵蝕。我欲親往清除。暗樁遍布諸天萬界,單憑我一人,難在時限內盡除;需諸界主聯手,清查轄界,剿滅詭族余毒。”
太初道尊肅然起身,恭敬道:“道友放心,我即刻傳訊諸天界主,共商剿詭大計。永夜星界,便勞煩道友了。”
“分內之事。”李牧略一拱手,清輝散去,投影消隱。
萬法源池復歸平靜,太初道尊不敢耽擱,袖中數十玉符飛出,化作流光射向諸天。
永夜星界,界心之地。
非星非陸,唯浩恒夜虛空,星辰斷片、扭曲裂隙,漂浮其間。
中央懸浮一座灰白宮殿,檐垂億萬詭白絲線,如血脈搏動,不斷抽取四周靈機與情緒殘響。
殿內,星隱道尊懸浮盤坐大殿中央,身形枯槁,面容隱于陰影,唯雙眸泛著詭異灰白,周身混雜陰冷詭息。
“快了……就快了……”
星隱道尊低聲呢喃,嗓音沙啞重疊,似千人同語,抬手指向殿頂,詭白絲線驟然繃緊,一股磅礴負面洪流注入天靈,那是永夜星界億萬生靈積攢的恐懼、怨恨、絕望……
星隱道尊身軀劇顫,臉上痛苦與快意交織,道源深處,一枚灰白種子迅猛生長,根須已扎入神魂核心。
忽地,星隱道尊猛然睜眼,望向殿外虛空:
“該死!又是你!”
話音未落,殿外混沌被無形之力撕裂。一道青衫身影踏步而出,周身混沌繚繞,正是李牧神念化身。
目光掃過宮殿,落于星隱道尊身上,李牧眉頭微蹙:“果然已被心詭蝕身。”
星隱道尊緩站起身,陰影中露出一絲詭笑:“你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那可未必!”李牧語氣平淡,抬手虛握,混沌道斧凝現。
星隱道尊眸光驟縮,詭氣轟然爆發,整座宮殿震顫。億萬詭白絲線倒卷纏身,化作猙獰詭甲,身形鬼魅般消失,下一瞬已至李牧身后,五指成爪,裹挾蝕魂詭力,直掏后心!
李牧頭未回,道斧反撩。
“鐺——!”
金鐵交鳴,刺目光華迸濺。星隱道尊被震退百丈,詭甲裂痕橫貫。
星隱道尊嘶吼,雙臂一展,整座宮殿轟然炸裂!碎石如雨,每一塊皆附蝕骨詭咒,射向李牧。
李牧并指如劍,凌空一劃。
混沌道域展開,萬里虛空凝滯,飛石定格半空,詭咒光華寸寸熄滅。
星隱道尊面色大變,欲遁,然,混沌道氣層層疊疊包圍而至,令其如陷泥沼,動彈不得。
“破。”
一字輕吐,混沌道斧脫手飛出,化作橫貫星河的灰蒙斧光,斬過其軀。
詭甲崩碎,血肉飛濺。
星隱道尊慘嚎一聲,道軀炸裂,化作漫天血霧。霧中,一枚拳頭大小的詭白種子顯形,表面萬千根須蠕動,欲鉆虛空遁逃。
“想走?”
李牧伸手虛抓,混沌道樹根須自虛無探出,將其牢牢纏住,拖入道樹空間。
就在李牧將詭種之源汲取進入混沌道樹的剎那,驟然,心神一震。
一股污穢古老意志,順根須逆沖識海!
眼前景象驟變。
漆黑深淵無邊無際,億萬扭曲面孔沉浮哀嚎,怨念凝成粘稠黑海,散發凍結神魂的絕望氣息。
深淵中央,一具巍峨如星河的骸骨靜靜懸浮。
通體暗金,骨銘魔紋,縱是身死萬古,所散威壓令萬生為之顫栗,乃是太古魔神遺骸!
此刻,骸骨已被詭族煉化為污染之源,胸腔內,一團灰白詭光源源釋放“萬怨咒力”,如瘟疫侵蝕深淵,透過神秘聯系,輻射永夜星界億萬生靈心湖。
李牧神念化身立于心淵邊緣,神色凝重。
“吼!”
詭化太古魔神的咆哮自萬古盡頭傳來,詭海沸騰,骸骨眼眶中,幽白魂火燃起,死死鎖定李牧。
下一瞬,詭白魔神殘意志裹挾詭族污染,化作滔天洪流,直沖心神!
幻象紛至。
混沌初開,世界生滅,終歸寂滅;
李牧自身登臨絕巔,斬敵救世,終道消身殞;
雪兒、明月、小金、四妖圣……皆在詭族反撲中哀嚎湮滅,神魂化詭;
甚至道心深處,一絲陰暗雜念被無限放大——貪求力量,執念永生,漠視蒼生……欲將混沌大道扭曲為吞噬深淵的無序之渦。
“混沌…本就包含毀滅……”低沉沙啞之聲在識海回蕩,充滿蠱惑:“何必執著演化秩序?歸于虛無,方是大道真諦……”
詭化太古魔神的意志,詭族祖源污染合力,欲將李牧拖入心詭幻境最深處,永世沉淪。
李牧神魂震蕩,道心隱現裂痕,周身混沌紊亂,化身幾近潰散!
危急之際,識海深處,混沌道樹猛然綻放無量清輝,枝頭秩序道果搏動如雷,灰金道紋垂落億萬金絲,護住李牧的本我真靈。
“吾道……豈容玷污!”
李牧猛然睜眼,眸中星璇逆旋,一股凌駕萬古的明悟自心底升起,混沌包容萬有,演化生滅,定理秩序——然,無序深淵、毀滅歸墟,亦是混沌一相!
“魔神遺骸、萬怨咒力、詭族污染……皆在混沌之中!”
李牧長嘯震天,神念化身轟然膨脹,化作頂天立地的混沌法相,雙手結印,身后道樹虛影凝實,億萬根須如群龍出淵,悍然扎入太古魔神的骸骨!
“既欲拖我入深淵,那我便……連這魔淵一并吞下!”
混沌道樹的根須瘋狂蔓延,纏繞骸骨每一寸,強行汲取太古魔神本源、萬怨咒力、詭族污穢祖。
詭化太古魔神的骸骨劇烈掙扎,幽綠魂火燃燒,釋放湮滅詛咒洪流,混沌道樹包容萬象,道光流轉,將詛咒一一煉化,反哺己身。
李牧心神與道樹相融,感知到骸骨深處,尚存一絲太古魔神癲狂意志,與詭族污染交融,化作前所未見的邪異存在,正瘋狂反撲,欲奪舍道樹!
“垂死掙扎。”
李牧冷喝一聲,秩序道果清輝大放,定理金紋如鎖鏈穿透骸骨,直抵核心,萬道金紋所過,詭化太古魔神的意志迅速崩解,詭族祖源快速消散。
深淵黑海翻騰,億萬怨念哀嚎,然而,擋不住混沌道樹的吞噬,同化。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不知多久,詭化太古魔神的骸骨其身魔源黯去,骨軀化灰,消散虛無;灰白詭源被道樹根須攫取,吞入樹心。
整座深淵崩塌,心詭幻境如鏡碎裂。
幻境碎滅,心淵崩解。
李牧神念歸體的剎那,混沌道樹億萬根須齊齊震顫,枝頭那枚灰金道果表面道紋疾轉,竟生出新的變化——原本規整的秩序金紋與包容萬象的混沌灰紋開始交融、重塑,演化出繁復,玄奧的道紋
幻境中,李牧直面自身道心暗面、窺見“心詭”源頭那一幕,仍在其靈臺映照不散。
那漆黑深淵、那沉浮哀嚎的億萬面孔、那粘稠如實質的萬靈怨念……皆非虛妄,乃是自太初生靈誕生以來,諸天萬界億兆生靈心湖中滋生的恐懼、憎恨、絕望、貪婪、癡妄……一切負面心緒,于冥冥中匯聚、沉淀、發酵,經詭族以秘法煉化提純,紛紛化為侵蝕萬道的“心詭”之源。
只要生靈尚有情緒波動,只要心湖還會泛起陰霾,這“心詭”便如影隨形,永難根除。
“原來如此……”李牧雙目之中混沌星璇徐徐輪轉,倒映出心淵深處那無休無止的怨念潮汐,“詭族所謂‘污染’,實則是將萬靈心魔聚而為一,煉作攻伐之器。心魔不滅,詭源難絕。”
此念一生,李牧道心深處豁然開朗。
過往對混沌大道的諸般領悟——演化生滅、定理秩序、包容萬象……此刻如百川歸海,轟然匯聚于一點,混沌包羅萬物;豈能獨缺“心魔”一相?
秩序規整萬法,為何不能規整心緒?包容承載眾生,自當包容心念之明暗!
“混沌無善無惡,心魔亦是道中塵。”李牧喃喃自語,聲如道鐘初鳴,身后巍峨道樹隨之共鳴:“吾立混沌大道,當凈此塵,還萬靈心湖一片澄明。”
話音未落,李牧雙手自然結印。
十指翻飛間,混沌道韻奔涌而出,與枝頭道果新生紋路交相輝映;秩序金紋化作規整框架,定其筋骨;包容灰紋演化無盡虛空,成其胸懷;更有一縷自心淵幻境中淬煉出的“洞明”真意融入其中,如燈燭照徹幽暗。
“混沌為基,秩序為骨,包容為懷,洞明為眼……凈心滌念,鎮魔安神。”李牧口誦真言,引動道樹轟鳴,周天法則隨之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