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周叔,不是我想問的,是我爺爺讓我問的,”
劉根來把劉老頭抬了出來,“你是不知道,我爺爺可愛顯擺我這個大孫子了,我不是立了個一等功嗎?上頭送了一塊匾,我爹想掛我家,被我爺爺拿走了。
這不快過年了嗎?我爺爺成天數(shù)著手指頭算日子,就想知道我工資有多少,他好跟人家顯擺去,我要是問不出來,他老人家這個元旦肯定過不好。”
“看不出來,你還挺孝順。”周啟明哼了一聲。
這是口風(fēng)軟了,動搖了?
劉根來趁熱打鐵,“周叔,我能打獵,賺的錢比工資多得多,我是真不在乎工資有多少。可我爺爺說,這兩種錢不一樣,工資是上頭對我的肯定,工資高說明大孫子有出息,打獵賺的錢再多,也只是個獵戶,他不稀罕。”
劉根來這是正話反說,用不稀罕的說法來從反向說動周啟明。
“你爺爺?shù)挠X悟還挺高。”周啟明點點頭,態(tài)度明顯又松動了一點。
劉根來立馬又放了個大招。
他又把那本放在辦公桌一角的破字典拿了過來,往椅子靠背下一放,“周叔,你說吧,我把尾巴壓住了。”
“你給我放回去。”周啟明立馬急了,“要是給我弄壞了,我收拾不死你!”
看周啟明不像是裝的,劉根來也不敢跟他扭著來,又老老實實的把字典放了回去。
大招差點打到自已,劉根來只能變招。
“周叔,明個就是新年,替我跟我周嬸兒問個好。”
他這是在變相提醒周啟明,我還給送海鮮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態(tài)度擺的這么端正,就問問你工資是多少,又不是讓你給申請加工資,你好意思不跟我說?
“呵呵……你小子。”周啟明搖搖頭,笑了,“其實吧,我也不是不想跟你說,是我也不清楚具體是多少。就像去年,所里報給分局是一個數(shù),分局上報市局又是一個數(shù),最終結(jié)果跟所里和分局報的都不一樣。”
鬧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啊!
直說不就行了,還怕丟人?
“那你今年報的是多少?”劉根來退而求其次。
“跟去年一樣,是按照十七級工資,副科級別報的,工資加補貼,一共是一百零四,分局最終上報的也是這個數(shù)。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上頭批不批,批多少,得等你工資下來才能知道,我這么說,你明白嗎?”
你都快把石唐之的名字說出來了,我能不明白?
其實,最快捷的辦法是問石唐之,可他總感覺跟石唐之討論他工資的事兒,有點以權(quán)謀私的味道,搞不好,石唐之又要考他,還不夠浪費腦細(xì)胞的,便從心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石唐之會不會批呢?
劉根來正在暗暗揣測著,周啟明又道:“有一點是肯定的,不管上頭批不批,你的工資都會上調(diào),不光你,所里每個人的工資都會上調(diào)。”
“為啥?”劉根來脫口問道。
“連這都問?自已想。”周啟明沒有直接回答。
這問題很簡單嗎?
劉根來稍一琢磨,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是咋回事了——所里立了個集體二等功。
集體立功不光體現(xiàn)在榮譽上,上調(diào)工資也會開啟便捷通道。
怪不得表彰會上沒啥實質(zhì)獎勵,鬧了半天,在這兒等著呢!
在周啟明這兒雖然沒問出具體工資,但劉根來也大體有數(shù)了,心里也不再跟貓爪子撓的似的。
從派出所出來,劉根來去了趟劉芳家,走的時候,帶了一麻袋毛衣。
“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我給家里一人打了一件毛衣。你跟家里人說清楚了,毛衣是我打的,買毛線的錢是你二姐出的。”劉芳叮囑道。
“我知道了。”劉根來答應(yīng)一聲。
劉芳的提醒很有必要,不能讓家里人誤以為只有大女兒孝順,沒二女兒什么事兒。
很多時候,親疏遠(yuǎn)近都是由一些沒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日積月累造成的。
劉根來又去了一趟國營飯店。
之所以每周回家前都要走一圈,不光是看大姐二姐,還是來問問她們有沒有給家里帶話帶東西。
劉敏把他送出來的時候,劉根來特意提了一嘴劉芳的交代。
“大姐也真是,分那么清干啥?”劉敏抱怨了一句。
你還能再虛偽一點嗎?
你要是分的不清,干嘛出毛線錢?
“二姐,你要不要山西老陳醋?你要是想要,我給你淘點。”
這話本身沒啥毛病,可問題是,劉根來問的時候,眼睛在瞄著劉敏的肚子。
結(jié)婚都快倆月了,也該有動靜了吧?
“往哪兒看呢?”劉敏伸手就要掐他,可惜,劉根來穿著大衣,她沒掐動,便改掐為捶,“你個小屁孩兒哪兒來那么多鬼心思?”
這會兒說我是小屁孩?忘了你談對象的時候,跟誰不跟誰都要我說了算的事兒了?
女人啊,真是不可理喻。
今兒個有點早,回到嶺前村的時候,天還沒黑,生產(chǎn)隊收工早,劉栓柱和李蘭香已經(jīng)回家了,根喜根旺不知道去哪兒玩兒了,彩霞也沒在家。
這小丫頭過了年就七歲了,也有自已的小伙伴,沒事兒也到處跑。
村里的孩子不像城里,基本都是放養(yǎng),也很少聽說有誰家丟孩子,人販子猖獗還是后世的事兒。
劉根來停好挎斗摩托,把兩瓶油和裝工資的信封遞給正在做飯的李蘭香,挨著劉栓柱坐在門檻上,順手遞給他一根煙。
“媽,油是所里發(fā)的,一人兩瓶。”
“我抽不慣這玩意兒,還是旱煙好抽。”劉栓柱擺擺手,又挖了一鍋旱煙,跟兒子一塊兒抽著。
剛抽兩口,放錢回來的李蘭香就罵上了,“看看你們爺兒倆,跟倆門神似的,我都沒法拿柴了。哪兒不能坐,非坐門檻上,你也不跟你爹學(xué)點好。”
這話你敢跟劉老頭說嗎?
他也坐門檻。
“我來,我來。”劉根來顛顛兒起身抱了一抱柴火回來,順嘴兒說道:“媽,我們所長說,我明年工資還會漲。”
他的工資每月都上交,李蘭香都幫他存著,用她的話說是幫兒子攢錢娶媳婦。
他跟李蘭香說漲工資,是想讓她高興高興,卻沒想到,一提漲工資,李蘭香眼圈兒就紅了。
“又漲啊,你這是干了多少危險的事兒?你工資已經(jīng)夠高了,啥媳婦娶不到?咱們安安穩(wěn)穩(wěn)的不好嗎?”
這事兒鬧的。
弄巧成拙的劉根來急忙補救道:“媽,這回漲工資是因為我們所里立了集體二等功,不光我漲,每個人都漲。”
還好,問工資的時候,周啟明提到了這事兒,要不,他都不知道該找啥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