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興奮。
從杜壯心家回到招待所,聞哲一個人又在小樹木中散步。
將一些要素逐個梳理、逐個串聯,漸漸的有了一個觀點,
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已經有了輪廓了。
從上官青云的出現開始,到涂應德的死因,似乎都在圍繞著一個事情。
又仿佛形成了一個漩渦,將許多人與事帶進去。
自己怎么應對呢?
聞哲望著枯葉飄零的小樹林,心中謀劃著……
手機響了,劉永成的。
“聞行長,周末在萬元還是在長寧?”
“劉主任好,我在長寧。”
“那好,明天上午十點,請你到棲煙水庫山莊風煙閣,顧書記要見你。
你可以帶一名司機,其他的人就不要帶了。”
“好的。”
聞哲一陣興奮。
整個下午、晚上都處在一種亢奮中,想著顧書記問什么問題,自己要準備哪些素材。
第二天星期天,八點半,聞哲就帶著江大維出發了。
棲煙水庫是一個離市區有三四十公里遠的小水庫。
他比劉永成約定的十點時間早一個小時,
九點整,江大維將車就穩穩的停在預約的那棟有一塊木版寫著“風煙閣”小房子前。
聞哲環顧四周,小水庫邊有幾棟用石、木、竹搭建的小房子,供人垂釣、休閑時休息。
只是大概這里偏僻,又沒有什么特色,這時基本上沒有什么人。
聞哲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先到,卻見已經有四輛省城萬元市牌照的車停在那。
四五個精干、面無表情的年輕人,身穿沒有領章的迷彩服,在房子四周走動。
聞哲看不出名堂,江大維是特種兵出身,此刻一皺眉。
他恪守司機的本分,平時只安心開好車,從不過問一句聞哲的行程、事情。
這時卻忍不住回頭對正要下車的聞哲說:“領導,你是見什么人?”
“市委顧書記。嗯,怎么了?”聞哲回答,奇怪平日寡言少語的江大維怎么有此一問。
江大維的下巴微微一擺,“這些人是搞安保的,級別不低。”
聞哲卻不在意,顧書記是副省級的重要領導,有安保也很正常。
聞哲剛一下車,兩個安保人員上來,一個站到聞哲面前立正敬禮問:
“請問您是福興銀行長寧分行的聞哲行長?”
“是的,我在這里有個約見。請問你們是?”
那個人并不回答,一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就在前面帶路。
另一個人用手勢指揮江大維去停車。
聞哲跟著那名安保人員往前走了一段路,見前面有一片茂密的竹林,
一條用石子鋪的小路一直通向竹林深處。
那名安保人員在小路前站住,往里面做了請的手勢,“聞行長您請。”就立在路口上。
聞哲有些摸不到頭腦,他在幽靜、昏暗的茂密竹林小路上繞來拐去的走了一段路,
看到前面一棵巨大千年紅豆杉,在竹林中有些突兀。
樹下,兩個人背對著聞哲并肩而立,像在小聲說著什么。
聽到聞哲的腳步聲,兩人都轉頭看過來。
聞哲見了,又不禁大吃一驚。
一個是顧凌風書記,另一個竟然是丁毅凡書記。
“顧書記、丁書記,你們好。抱歉,我來晚了。”
顧凌風微微一笑,說:“你來的再早也是晚的。我同毅凡同志昨夜就住在這里呀。”
聞哲暗暗吃驚,兩人果然是發小、至交呀。
丁毅凡說:“這片竹林不錯,我們邊走邊聊吧。”
聞哲點點頭,卻還是懵懂的,聊?聊什么呀?
“聞行長,請你把某些人所謂的‘內保外貸’計劃,再給顧書記詳細的說說。”
丁毅凡說了這句話,臉色嚴肅起來。
“是!”
在這個有十幾畝的竹林里轉了將近一個小時,聞哲一直在講,顧、丁二人一直在聽。
顧凌風中間只是偶爾插話,問一些技術名詞的概念,就沒有說其他的話。
一直到聞哲說完,顧凌風才站住,抬頭望著一根碩大的竹子,呼出一口粗氣,冷笑說:
“說白了,就是推卸社會責任、逃避債務責任、向境外轉移資產的雕蟲小技罷了。
而那些資產,卻是國家的財富、民脂民膏呀!國之蛀蟲、民之災星,莫過于此!!”
一時大家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顧凌風才一改剛才嚴肅的神情,對聞哲笑道:
“聞行長、聞老師辛苦了,今天請你吃個便飯,丁書記作陪。”
丁毅凡也放松的一笑,說:
“哎呀,真是隔行如隔山,不聽聽這聞大秀才的課,硬是不明白其中的竅門、奧秘。”
“毅凡說的對,活到老、學到老嘛。”
聞哲有些不好意思,“兩位領導見笑了,我只是懂些皮毛,濫竽充數罷了。”
顧凌風在聞哲背上一拍,“果然是金融無小事呀。走,我們先去喝杯茶,休息一下。”
三個人慢慢踱出竹林,走進一棟小木樓,門口還有兩個安保人員站著。
“聞行長,你的司機呢?”顧凌風問。
“哦,在車上等候。”
顧凌風對著從屋內迎出來的劉永成說:“聞行長的司機安排休息好。”
“是!”劉永成答應一句,對聞哲點點頭,就去安排。
聞哲不是很明白,但丁毅凡清楚,
以顧凌風的身份,能說這句話,說明顧凌風在“籠絡”聞哲。
丁毅凡怕聞哲太書生氣,不明白官場的“門道”,就笑道:“顧書記真是關心人。”
聞哲再不明白官場規矩,豈不明白顧書記的意思,忙笑道:“謝謝領導關心。”
三人進了屋內。
聞哲見是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面積很大。
客廳朝南大窗戶下,是一個碩大的紅木茶臺,上面已經泡好了茶。
聞哲聞出竟然是自己喜歡的大紅袍。
他見屋內沒有其他的人,就忙坐到泡茶的位置上。
丁毅凡見聞哲有些懵懂,就笑著說:
“聞哲呀,你一當行長,你個人的喜好就讓人研究出個七七八八了。”
聞哲有些緊張,看看丁書記。
丁毅凡笑道:“對有權人的個人嗜好研究,從中找到謀私的突破口,自古亦然嘛。”
聞哲點點頭,忙用小托盤,給顧凌風、丁毅凡各敬上一杯茶。
“包括分行招待所的那個女孩子劉小月,也是如此呀。”
聞哲一驚,忙點頭說:“我也有所懷疑,但是目前又沒有什么問題。”
“對,女孩子是無辜的,也是不知內情的。人家是希望你為情所迷,自己犯錯呀。”
“哦,是那個常舒嗎?”
“呵呵,他算哪根蔥,別人手里的工具罷了。”
顧凌風喝了一口茶,說:
“聞行長,按照你剛才的闡述,如果那個‘內保外貸’方案落地,會有上千億資金外流。最終風險落在國內銀行頭上。”
“對,而且會涉及到全省、全市的許多家銀行,甚至涉及省外的銀行。光我們長寧分行估計將近上百億,占比最大。”
顧凌風點點頭,“聞行長,以你的身份,從專業的角度怎么防范?”
聞折自從同上官青云談及這個話題,也一直在考慮防范預案,
“我不成熟的建議,是從法律手段、從專業措施、從行政干預三方面來防范。
當然,最直接的,我們的貸前調查要前置,直接參與對國外被擔保公司的調查!
即便有人將國外公司的架構偽裝的很好,也可以從專業的視角去發現問題。”
“就是防止左手在國內抵押擔保、右手在國外注冊的貸款套現拿錢?”
“對顧書記說的透徹!”
“聞行長,你把你說的三個方面防范和調查前置的觀點,寫成一個報告給我,要快!
我擔心,除了你們分行,別人可能在其他銀行已經啟動了這個方案,特別是他們參股的銀行。要注意保密!”
“好,我明天就向您呈交書面報告。”
顧凌風點點頭,又看了丁毅凡一眼。
丁毅凡坐直了身體,看著聞哲說:
“聞行長,還有兩件事向你通報一下。”
聞哲心里一跳,感到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