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海之濱,巨浪滔天。
方圓萬里的海水被某種恐怖的力量煮沸,化作滾滾白氣,遮蔽了日月星辰。
“轟——!!!”
一聲巨響,兩道身影從云端墜落,狠狠砸入深海,激起萬丈狂瀾。
那是兩尊高達百丈的星宿正神。
一位龍頭人身,周身鱗甲森森,每一片龍鱗上都銘刻著古老的星宿符文,正是二十八宿之首——亢金龍。
另一位豬首人身,手持釘耙,渾身烈焰繚繞,所過之處海水瞬間蒸發,乃是宿神之一的室火豬。
而在這兩尊正神的對面。
一頭更加龐大,更加猙獰的巨獸正踏浪而立。
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齒人爪。
它的身軀仿佛由無數上古兇獸的身體部分拼湊而出,一對肉翼展開,遮天蔽日。
每一寸肌膚都散發著令人驚惶的貪婪與暴虐。
而這駭人的兇獸正是已經完全解放力量的霸肌。
“老泥鰍!烤乳豬!”
霸肌張開那張足以吞噬山岳的血盆大口,口中黑霧彌漫,似有混沌吞吐。
“這就是天庭正神?就這點力氣?”
“連給本大爺撓癢癢都不夠!”
它一爪拍下,那足以撕裂虛空的恐怖力量,直接將室火豬砸得倒飛而出,連手中的烈焰釘耙都被拍彎了。
“該死的孽畜!”
室火豬穩住身形,抹去嘴角的金血,眼中滿是驚怒,“這饕餮……怎么會這么強?!”
“明明萬年前它已被封印,經過一百多次輪回,本該真靈盡失,為何如今實力不降反升?!”
亢金龍此刻也是鱗片崩飛,狼狽不堪。
他手中的星辰龍珠光芒黯淡,顯然是在剛才的對拼中吃了大虧。
“別廢話!結陣!”
亢金龍怒吼一聲,身后虛空裂開。
轟——!但見一顆巨大的蒼龍星宿虛影緩緩浮現。
那蒼龍引動九天星辰之力,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星光洪流,朝著饕餮當頭鎮下。
“星宿大陣?我呸!”
霸肌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
它不躲不避,腋下無數瞳孔猛得瞪大,其中有猩紅的殺意一閃而逝。
“吞天!”
吼——!!!
隨著霸肌張開咆哮,一個漆黑如墨,深不見底的黑洞在它身前成型。
那足以鎮壓一界的星光洪流,竟被這張大嘴一口吞沒,連個水花都沒濺起。
“嗝~”
霸肌打了個飽嗝,滿臉嫌棄:“星辰之力?還沒上次吃的那頭大蒜味兒的王八有嚼勁。”
“你!!”
亢金龍氣得龍須亂顫,險些當場走火入魔。
“室火!用真火燒它!”
室火豬領命,身后現出一尊巨大的火焰野豬法相,口吐三昧真火,將半個北海都燒成一片赤紅。
可霸肌卻像是泡澡一般,在那足以熔金化鐵的真火中舒展著身體,甚至還用爪子搓了搓背上的泥垢。
“舒坦!再加把火!沒吃飯嗎?!”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兩大星宿正神越打越心驚,越打越憋屈。
這哪里是戰斗?
他倆分明是被這頭上古兇獸當成了玩具!
就在兩人進退兩難之際。
轟隆隆——
東方天際,突然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雷鳴。
緊接著,一股浩蕩的天地規則沸騰起來。
那股威壓之強,哪怕隔著數十萬里,也讓亢金龍和室火豬感到神魂顫栗。
“這是……滅世雷劫?!”
亢金龍臉色大變,抬頭望向東方,“有人在渡劫?而且是……足以抹殺真仙的天劫!”
“不好!那雷劫氣息太恐怖,若是被波及,我等恐有性命之憂!”
室火豬也是一臉驚恐,手中的釘耙都有些拿不穩。
“饕餮!”
亢金龍當機立斷,收起法相,對著霸肌喊道:“今日暫且休戰!待雷劫過后再……”
“休戰?”
霸肌的瞳孔猛地一縮。
它也在天劫中感應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那是……主人的氣息?
大佬他……要渡劫了?!
“這才分開多久?大佬就特娘的要飛升了?!”
霸肌心中驚疑不定。
雖然不知道陳懷安怎么境界提升那么快,但它當然不能讓這兩個家伙去打擾主人。
“休你大爺的戰!”
霸肌怒吼一聲,身形暴漲。
呼——!身后肉翼一扇,駕著狂風,卷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撲向想要后撤的兩宿仙。
“想跑?問過你爺爺的大胃袋了嗎?!”
“瘋子!這畜生是個瘋子!”
亢金龍和室火豬破口大罵,卻不得不被迫迎戰。
兩仙一獸,且戰且退,在這北海之上打得天昏地暗,卻也逐漸遠離了雷劫的中心。
然而。
就在他們激戰正酣之時。
嘶啦——
一聲仿佛裂帛般的輕響,突兀地蓋過了漫天雷鳴。
緊接著。
天地,靜了。
兩人一獸下意識停手,齊齊望向東方。
只見那蒼穹之上。
一道漆黑的。深不見底的裂痕——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斧劈開,橫貫天際。
將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硬生生分成了兩半!
“天……天開了?!”
室火豬手中的釘耙當啷一聲掉進海里,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西瓜。
“這……這怎么可能?!”亢金龍渾身顫抖,身上鱗片都在嘩嘩作響,“有人……劈開了兩界壁壘?!”
霸肌呆呆地看著那道裂痕。
它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
“那是……開天斧的氣息?!”
“主人……主人他真的……做到了?!”
下一秒,霸肌咆哮一聲,化作黑光沖向裂痕。
“饕餮!哪里跑!”
亢金龍和室火豬對視一眼,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
南天門外,血海滔天。
戰鼓擂動,如九天驚雷。
三十六尊雷部神將,身披紫金重甲,駕馭雷獸,結成【三十六天雷誅魔大陣】,將陳懷安團團圍住。
“殺!”
一聲令下。
三十六道雷霆長矛同時刺出,雷光交織,化作一張密不透風的雷電殺網,誓要將這個毀天滅地的劍修絞成齏粉。
陳懷安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那雙半魔半仙的眸子里,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有一種……看到荒謬笑話般的狂態。
“哈哈哈哈!”
笑聲起。
起初只是微瀾,轉瞬便成了驚濤駭浪。
“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陳懷安手腕一抖,手中那柄由劫雷凝聚的神劍隨著他的笑聲,向著蒼穹筆直一刺。
“惠及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劍從詩出,劍勢愈狂。
“仰天大笑……”
轟!
一股浩蕩的劍意沖天而起。
那不是劍氣,而是大逍遙之道韻。
是一股壓抑了萬載,不敬天地、不拜鬼神的狂生之氣。
這股氣機如大河決堤,滔滔而下,瞬間沖垮了那森嚴有序的雷霆。
三十六雷將只覺眼前一花。
但見那原本固若金湯的雷網,竟被這股“狂意”硬生生沖得七零八落,就像是洪水中搖搖欲墜的籬笆。
陳懷安動了。
他沒有用身法躲避,而是像個醉酒的狂士,在那崩壞的雷光中,跌跌撞撞,卻又無比灑脫地一步跨出。
“……出門去。”
——斬仙·狂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