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少年：我輸了。】

【追風少年：一審法院判了，認定我的行為，確實構成對她的……偷拍?！?/p>

林默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最后那一行字。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他臉上的所有表情，在那一瞬間，全部消失了。

過了足足五秒。

他緩緩地，放下了手機。

然后，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慢慢地，浮現出了一個笑容。

一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興奮，更加冰冷，也更加……殘忍的笑容。

這游戲，好像變得有那么一點點，意思了。

他重新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輕巧地點了點。

沒有憤怒，沒有質問。

只有一行平靜到詭異的文字。

【林默：詳細說說?！?/p>

【林默：法院的判決邏輯。】

“叮咚！”

幾乎是同一時間，對方的回復，再次秒速彈了出來。

那一大段文字，帶著一種急于傾訴的，壓抑了太久的絕望。

【追風少年：林律師，是這樣的?！?/p>

【追風少年：法官承認，我的手機相冊里，確實沒有發現任何偷拍的照片或者視頻。】

林默挑了挑眉。

哦？承認了？

那還有什么好判的。

【追風少年：但是，法官認為，我當時‘蹲在地上’這個行為本身，就‘不合常理’?！?/p>

【追風少年：她說，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在擁擠的地鐵車廂里，沒有理由長時間保持蹲姿?！?/p>

看到這里，林默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不合常理？

法律什么時候開始審判“常理”了？

【追風少年：然后，她調取了監控，說我的手機屏幕，雖然沒有對著那位女士的裙底，但是距離很近。】

【追風少年：她的原話是，我的行為，‘具備了拍攝隱私部位的客觀條件’?！?/p>

具備了客觀條件。

林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幾個字。

廚房里有刀，所以具備了殺人的客觀條件？

這邏輯，無懈可擊。

【追風少年：最后，法官做出了總結?！?/p>

【追風少年：她說，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我真的拍了，但我的行為，已經足以引起那位女士的‘恐慌和焦慮’，對她的‘人格尊嚴’造成了侵害?！?/p>

【追風少年：所以，認定我的行為，構成對她的侵權?！?/p>

【追風少年：判決我，必須在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向她進行書面賠禮道歉?！?/p>

一大段文字，戛然而止。

整個對話框，陷入了死寂。

林默，也沉默了。

他沒有再打字。

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段判決邏輯的復述，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仿佛在欣賞一篇曠世奇文。

荒謬。

離奇。

完美。

他那顆因為解決了許倩倩案子而陷入賢者模式的心，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了。

這不是在辦案。

這是在挑釁。

是對整個法律體系，對所有法律從業者，最赤裸裸的挑釁。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追風少年】發來的新消息，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追風少年：林律師，您還在嗎？】

【追風少年：是不是……也覺得很可笑？連我的律師當時都傻了，他說他從業十年，沒見過這么判的?！?/p>

【追風少年：我們當庭就表示要上訴，但是……我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林默終于動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

【林默：你的律師呢？一審怎么辯護的？】

【追風少年：我的律師，一直在強調‘疑罪從無’的原則。主張對方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我偷拍，我的行為只是腳磨了，蹲下休息?！?/p>

【追風少年：但是法官駁回了。她說，這是民事訴訟，不完全適用刑事案件的‘疑罪從無’，而是適用‘高度蓋然性’原則?！?/p>

【追風少年：她認為，我偷拍的可能性，‘高度大于’我腳疼的可能性?！?/p>

高度蓋然性。

好一個高度蓋然性。

林默笑了。

這法官，是個高手。

一個玩弄規則，偷換概念的高手。

【林默：對方律師呢？】

【追風少年：對方律師就抓著我‘動機不純’這一點打，說我一個程序員，天天對著電腦，身體好得很，不可能在地鐵上蹲那么久。還說我眼神躲閃，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林默：判決書。】

【林默：掃描件，或者照片，現在發我。】

【追風少年：好的好的！林律師您等一下！】

對方的回復，帶著一種抓到救命稻草的急切。

不到三十秒。

一份蓋著鮮紅印章的PDF文件，被發送了過來。

《民事判決書》。

林默點了開來。

他直接跳過了前面的案情陳述和雙方辯詞，目光精準地落在了最后幾頁。

“本院認為……”

那段熟悉的，荒誕的判決邏輯，以一種更加嚴謹，也更加冰冷的官方語言，呈現在他面前。

一字不差。

林默的目光，繼續下移。

最后，定格在了判決書最下方，審判長簽名的那一欄。

三個字。

孫建業。

林默看著這個名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關掉了PDF文件。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燈火璀璨的帝都夜景。

車流如織，宛如一條條金色的河流。

這個城市，真大啊。

大到，可以容納下如此精彩的劇本。

他拿起手機，重新點開那個對話框。

【林默：明天上午十點?！?/p>

【林默：龍城國際中心，八十八層，404律所。】

【林默：帶上你手里所有的證據、材料，包括你一審律師的全部卷宗，原件?！?/p>

對方幾乎是秒回。

【追風少年：好！好的林律師！我一定到！謝謝您！真的太謝謝您了！】

【追風少年：那個……林律師，咨詢費……】

林默的指尖懸在屏幕上，那股子熟悉的，屬于演員登臺前的興奮感，流遍全身。

【林默：咨詢費，一小時五萬?！?/p>

【林默：按秒計費?！?/p>

發完這句，他沒有再看對方的回復。

他將手機扔回辦公桌上，雙手插進褲兜。

西南角的辦公室里，一片安靜。

只有窗外的霓虹，在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

他低聲笑了出來。

“孫建業？”

“有點意思?！?/p>

“我倒要看看，你的法條，夠不夠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