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抬手在她額頭上試探了一下,大概是覺得她在說胡話。
也沒發燒。
溫瓷猛地一下拍掉他的手,嘴唇顫抖,“二十分鐘前,裴老爺子讓人強行拿走了我的孩子......”
裴寂看到她臉色煞白的樣子,緩緩將人抱進懷里,“是不是最近沒休息的好?”
牛頭不對馬嘴。
溫瓷的腦子里亂急了,抬手使勁兒捶著他的肩膀,“你是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是不信我?”
裴寂握住她的雙手,“老婆,你先冷靜一下。”
“我怎么冷靜?!你讓我怎么冷靜,我們的孩子沒了!裴寂,你怎么都不傷心。”
裴寂將人一把拽進懷里,把她打橫一抱,“我先帶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她想掙扎,但是從剛剛一通折騰下來,她哪里還有什么精力。
她的掙扎猶如石沉大海。
溫瓷渾身都在發抖,直到被放到車上,她看著依舊冷靜的裴寂,一顆心無限的下沉。
“裴寂,你還是不信我,你總是這樣......”
裴寂站在車外,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二十分鐘前,爺爺見過你?”
她點點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流,當時隔著白色的類似蚊帳一樣的東西,但是那個聲音就是老爺子,對方的側臉都是一模一樣的,還讓她給裴寂打了電話。
裴寂深吸一口氣,“你的意思是,二十分鐘前,你在醫院?”
她的眼淚掉得更厲害,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點頭。
裴寂捏著她肩膀的手緩緩松開,“半個小時前,裴家老爺子已經去世了,裴家發了訃告,現在遺體就在醫院里擺著,葬禮就在幾天后要舉行。”
溫瓷渾身一怔,不可能。
二十分鐘前老爺子明明還活著的。
裴寂打了一個電話出去,讓人調查醫院那邊的監控。
監控很快發了過來,溫瓷前面二十分鐘的時間里并不在醫院,她是五分鐘之前才過來的。
監控在這里擺著,裴老爺子也突兀的去世了,她說的話顯然就跟夢話一樣不現實。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眼淚流得更厲害。
裴寂坐進車內,將她抱在懷里,“你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
她的手使勁兒抓著自己肚子上的布料,可她分明感覺到哪冰涼的東西進入過身體,怎么可能是錯覺,一定是裴家的陰謀。
她猛地一把推開裴寂,大踏步的往車外面走去。
“溫瓷!!”
裴寂有些著急,連忙就要去追。
溫瓷才跑幾步就被他追上,她瘋了似的,“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真的受夠了!”
受夠這種明明說真話,卻好像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的場景!
她說的就是真的,她的孩子沒了。
爭吵間,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從電梯里走了出來,身后還有人推著一個擔架,甚至還有很多黑衣服的保鏢。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裴明。
裴明看到他們,眉心擰緊。
溫瓷渾身怔住,視線盯著那被白布遮掩著的尸體。
裴明抬手揉著眉心,“尸體要送去焚化,老爺子說過不要大張旗鼓的處理,裴家才走了兩個人,免得因為外界爭議,焚化之后就是簡單的葬禮,小寂,你最好一起來。不管你爺爺做過多么過分的事情,現在人已經死了。”
半個小時前老爺子被送進搶救室,搶救無效死亡。
他的身體本來就一直都是強弩之末,這段時間是在強撐著。
裴寂沒說話,溫瓷推開他,要朝著那蓋著白布的尸體走過去。
保鏢瞬間將她攔住,裴明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溫瓷,你要做什么?”
溫瓷直勾勾的盯著那具尸體,她顯然不相信裴老爺子就這么死了。
她一口咬在攔住自己的保鏢手上,抬手就將白布扯了一截下來,露出裴老爺子灰白的半張臉。
遺體顯然已經被整理過,干干凈凈的。
溫瓷如遭雷劈,雙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來,跟要瘋了一樣。
裴寂上前,將她一把抱在懷里。
裴明在旁邊看著這一幕,語氣很沉,“兩天后的葬禮,你記得來。”
說完,裴明跟著這群人一起離開了。
溫瓷使勁兒抓著自己的頭發,蹲在地上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還能感覺到身體有儀器伸進去時留下來的疼痛。
裴寂將她抱著,“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覺。”
溫瓷將人一把推開,有些驚慌失措的看著這大廳內的一切。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剛剛經歷的事情,二十分鐘前還在威脅她的人,現在已經死亡半個小時了。
她說什么都不會有人相信,監控也顯示是她自己五分鐘前走進醫院的。
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
她的世界搖搖晃晃的,最后終于支撐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裴寂將人趕緊送去林晝那里,但是檢查結果只是顯示太過疲憊。
而且溫瓷現在還在服用抑郁相關的藥,可能這個也有副作用。
裴寂坐在床邊,眉心擰著,“再把醫院的那段監控檢查一遍。”
但是那段監控不管檢查多少遍,都顯示溫瓷來這里不到十分鐘,而且她剛坐在那里,裴寂就已經到了。
裴寂抬手揉著眉心,問旁邊的林晝,“她的身體剛小產過?”
林晝睫毛一顫,眉心擰起來,“你在說什么胡話?”
“可她說......”
林晝抬手揉著眉心,“可能是抑郁癥的藥造成的激素紊亂,會讓她在緊張焦慮的狀態下想要嘔吐,也許把這種嘔吐當成是孕吐了吧。”
裴寂讓薄肆那邊去溫瓷現在住的房間,把她吃的東西拍了照片。
林晝把其中一種藥指出來,“這種藥會造成激素紊亂,她還在用,她的抑郁癥不是都好了么?”
裴寂握著溫瓷的手,眉心擰緊。
溫瓷很久都沒有做噩夢了,這次的噩夢不像以前那樣清晰,這次夢到的不是人,而是墳場,她的視線就像鏡頭似的在周圍到處掃過,每一幀都是一副惡鬼的樣子,她嚇得想要尖叫,但是在這樣的磁場里,卻什么都叫不出來。
裴寂給她擦拭額頭的汗水,將她抱起來,帶去了云棲灣。
他打開林晝開的兩種安神的口服液,當時林晝還特意叮囑,“她如果持續在吃抗抑郁的藥,說明她自己覺得自己狀態有些不對,別動不動就跟人吵,好好說。”
裴寂這會兒將安神的藥喂了進去。
溫瓷一直到傍晚才醒來,腦海里的最后一個噩夢鏡頭停留在小孩的臉上。
她一瞬間坐起,額頭上都是汗水。
裴寂端了一碗粥進來,看到她臉上毫無血色的樣子,心口一痛,“吃點兒東西。”
他還端了一杯溫水,“喝點兒水。”
溫瓷的手緊緊的攥著床單,手背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她沒有搭理他,就要下床。
裴寂把粥放在旁邊的床頭柜,拿過旁邊她的外套就去追。
“溫瓷!”
溫瓷這會兒穿著單衣,外面還有夕陽余暉,她卻覺得冷得透心涼。
裴寂拿著她的外套,從后面將她籠罩著,“林晝說你這段時間都沒好好休息,你休息幾天吧。”
她現在都懷疑自己待的這個世界是假的了。
精神混亂,看什么都開始懷疑真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