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劉璉連連說道,再次抬頭看向面前的工部郎中,直接說道,“放心,此次本官定為你請功?!?/p>
“多謝大人!”
工部郎中連連道謝。
而這段時日,洛陽新都內城中百姓,對于這鐵路也早有議論。
《大明日報》上關于鐵路的具體情況也曾有過解釋,所以百姓也能明白這鐵路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擔心被外人仿造。
因為鐵路最重要的核心可不是外面鐵疙瘩鋪成的軌道,而是用來驅動行駛的蒸汽機,如此巨大的內需和制造工藝所造就的火車,這種改變交通方式的項目才是工部最重要的項目規劃。
若是被外人仿造了去,那也不過是在為工部做嫁衣而已。
“這就是那勞什子鐵路,看上去稀奇古怪的。
根據《大明日報》所說,就這玩意兒能一日萬里,是不是有點天方夜譚了?”
“別胡說八道,這鐵路可是圣人陸羽先生親自督辦的實學造物。
忘了之前的熱氣球了?
那可是能讓人飛天的本事!”
“對對對,先生能做出這飛天之物,再做出這能一日萬里的東西,豈不是易如反掌!”
在老百姓的認知里,翱翔天際可比一日萬里的火車來得震撼得多。
他們殊不知。
后者的實現難度其實比前者更大,而且火車才是工業時代真正的核心種子。
此時,洛陽新都內的誠意伯府中,劉伯溫通過特殊渠道得知了鐵路和火車已經配備完成的消息。
一向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他,此刻在亭水閣樓內,也不禁心神起伏,嘴角微微上揚。
“老夫這一次看來是賭對了。
好在之前陛下在新都的銀行內部眾籌鐵路之事,我誠意伯府參了一股。
實學之物,又有陸羽親自重視,怎么可能會失敗?”
劉伯溫喃喃自語,面上洋溢的喜色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住,只是話語中也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遺憾。
這一場“好事”可不只是他誠意伯府參與了。
浙東派系的武英殿大學士宋濂,還有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以及定遠侯王弼等人,都被他劉伯溫拉攏過來,共同參與了不久前由大明銀行內部推出的鐵路眾籌實學方案。
劉伯溫嘆了口氣,面露遺憾之色。
他也不想如此。
可若是只有自家參與,恐怕等到洛陽新都一帶的鐵路開始盈利、賺得盆滿缽滿之時,當今圣上朱元璋極有可能會把他誠意伯府投入的本錢直接返還。
想要細水長流、可持續地從鐵路項目上賺錢,那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唯有把這些人都拉到一起,才有可能與陛下談判一二。
劉伯溫的猜測是正確的。
在洛陽新都內,得知鐵路構建完成、火車也已完善,且接下來將用其運作洛陽新都一帶鐵路過道的運貨事宜后,參與了大明銀行內部實學股份的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定遠侯王弼,以及浙東派系的不少官員,個個笑得合不攏嘴,真是人在家中坐,聚寶盆從天而降,開心得不得了。
他們開心了,朱元璋卻氣得牙癢癢。
剛用完午膳的朱元璋收到了工部尚書劉璉遞上來的折子。
與此同時。
他迅速想起了之前由自己親自主推的大明銀行實學股份中關于鐵路項目的具體方案。
一番回憶后,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
“咱的錢,那都是咱的錢!”
朱元璋當即破口大罵。
他眼皮狂跳,看著從武英殿內處理完銀行事務回來的太子朱標,又看了看跟著朱標一起回來準備蹭飯的陸羽,張嘴就把這“黑鍋”甩到了他們兩個年輕人身上。
“看看你們兩個小子做的好事!”
朱元璋怒氣沖沖地開口,手里拿著批閱奏章的筆墨,寥寥幾筆,就在紙上算出了一個驚人的天文數字。
“一十八萬兩!這還是鐵路初期用來運輸洛陽新都附近一帶貨物的具體利潤,每月一十八萬兩,一年下來可就近上百萬兩了!而且等到鐵路不僅負責運貨,還承擔起交通任務時,勢必會有不少驛站被裁撤,又能省下一大批費用。
驛站的利潤直接歸到鐵路上,這一進一出又是一大筆錢!”
“不算還好,一算嚇一跳”。
朱元璋越想越氣,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了朱標和陸羽身上,“這么大的事,之前怎么不好好勸勸咱?
地主家再有錢,也經不起你們兩個臭小子這樣折騰,知不知道?”
面對朱元璋的倒打一耙,陸羽默默無聲,不動聲色地把朱標推了出去。
朱標久而久之也習慣了替陸羽承擔來自父皇的巨大壓力,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了,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為常。
朱標硬著頭皮,同朱元璋理論起來:“父皇,洛陽新都附近一帶的鐵路,起初是您嫌棄所需花費銀錢太多,所以才讓兒臣在銀行內部聯合官員制定了一個方案,這才有了鐵路的實學股份?!?/p>
“對。”
陸羽在一旁附和著。
被朱標這么一開口,朱元璋的怒火一下子憋在了臉上,原本黑著的臉很快變得黑紅黑紅的,愈發難看。
憋了老半天,朱元璋才忍不住說道:“標兒,咱這還不是為了你嗎?
為了咱老朱家嗎?
誰曉得這鐵路還真被這小子給辦成了!”
朱元璋仇恨地看著躲在朱標身后的陸羽。
一時間,朱元璋越想越氣,但他并沒有簡單粗暴地動手,而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原地不停地轉來轉去,一邊走嘴里還一邊嘟囔著,又算起了他心中的“小賬”。
如今宮里每月的花費,膳食、后宮妃嬪以及下面的用度,越算越多,算得朱元璋頭都大了。
“不行不行!”
朱元璋猛搖頭,像個撥浪鼓似的,繼續嘀咕著,“這宮里不能再這么毫無顧忌地揮霍下去了,生活太奢侈了,比地主老財的日子過得還好,一頓八個菜,這是神仙老爺才過的日子?
得削減用度了!”
此刻的朱元璋,在陸羽眼里無疑是個標準的守財奴。
聽到父皇這話,朱標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才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
他可不想再回到以前清湯寡水的生活。
苦日子忍一忍也就罷了,當年他又不是沒過過,可問題是,如今大明國庫到底有多少銀錢,老朱家的內庫又有多少銀錢。
他朱標恐怕比父皇朱元璋還要清楚。
鐵路一開,雖然利潤的一部分給了洛陽新都內的不少權貴,也就是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和朝堂重臣,但正因為有了這些人的參與,鐵路項目才得以更加順利地推進,賺錢和回本的速度也快了許多,這些因素都得考慮進去。
如今無非就是原本計劃賺一千萬兩,變成了賺八百萬兩現銀,父皇就這么斤斤計較的。
朱標實在看不過眼了。
而陸羽此刻撇了撇嘴。
他只關心今天中午這頓飯還能不能蹭得上。
要是不能。
他打算立刻腳底抹油,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朱標同陸羽小聲商量時,朱元璋在一旁也打起了自己的算盤。
他時不時直拍大腿,疼得呲牙咧嘴;時不時雙目一亮,似乎又想出了什么賺錢的好辦法。
“對對對,就該是這樣!什么大明最會賺錢的是陸羽,明明是咱這個陛下!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咱可真是太辛苦太勞累了!”
沒幾個呼吸的功夫,朱元璋就被自己的“深明大義”感動得差點稀里嘩。
最后。
他把陸羽和朱標叫到身前,一臉正言辭地說道:“咱要收稅,收鐵路稅!”
此刻朱元璋一邊鄭重其事地開口,腦子里想的卻是山寨王的生意經:“此路是我開,此山是我栽。
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這么一來,大明天下那么多的路都修成鐵路。
他賺的錢,老朱家賺的錢,十輩子都花不完。
可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這個辦法,朱標聽了面無表情,陸羽聽了更是一臉平靜。
“朱老鬼,論賺錢,你還是得跟我這個大明財神爺好好學學。
知不知道什么叫資本家?
知不知道什么叫資本的運轉方式?
要賺就賺有錢人的錢,賺窮鬼的錢能有什么成就感,更重要的是也刮不出多少油水來。”
“父皇,先生說得對,兒臣也想到一塊去了?!?/p>
朱標說著,就把陸羽和他此前在大明銀行內為鐵路開源節流想出的各種五花八門的賺錢方式,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其中有貨物稅,但凡用鐵路運送貨物,除了運輸貨物本身的費用,這些貨物自身也需要加征稅賦。
聽上去雖然有些層層剝削的意味,但細想之下便可知,這對百姓民生不會有太大影響。
畢竟,能用到鐵路搬運的貨物必定數量巨大,要么是各地的豪族世家,要么是經商的商人。
這些人南來北往倒賣貨物本就利潤豐厚,國家收稅本就是應有之義。
要是不服,再治個“非法倒賣”的罪名,把人壓入大牢,抄沒家產。
反正大明天子抄家的威名,大家伙早就從心底接受并習慣了,只要別做得太過分,鬧到全國大清洗的地步,眾人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除此之外,還有乘務費,就是各個地方的有錢人,尤其是那些商人,為了節省時間、提高效率而乘坐鐵路火車所支付的費用。
普通百姓一般享受不起,畢竟鐵路剛出現,各方面技術還不成熟,存在一些風險。
所以先從這些生活豪富之家獲取資金,積累技術,才能繼續發展。
等到技術成熟了,再面向大眾推廣。
等朱標全然說完,朱元璋徹底震驚了,眼神麻木,面容扭曲,看著陸羽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周扒皮”。
等朱元璋反應過來,一手指著陸羽當場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商人沒一個好東西!”
對此,陸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陛下,鐵路一道所獲錢財,究竟是歸于國庫,還是該歸于內庫?”
陸羽的這一句話,讓朱元璋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
做這鐵路生意的好像是他朱元璋,賺這么多錢的也是他朱元璋,而且又沒賺老百姓的錢,賺的是其他商人以及那些為富不仁的世家豪族的錢,最重要的是,這些錢最后都進了他朱元璋的口袋。
想到這里,朱元璋笑容滿面,拍著陸羽的肩膀,心里無比愜意:“此事容后再議,再議?!?/p>
朱元璋畫風一轉,安排陸羽坐下,看著陸羽的目光溫和得就像看著親兒子,甚至比對旁邊的朱標還要親切。
“不愧是你,我大明的財神爺,跟咱簡直想到一塊去了。
好好干,以后咱好好賞你!”
對于朱元璋畫的大餅,陸羽早就免疫了:“陛下,那可以開飯了嗎?”
陸羽不忘自己的“初心”,繼續蹭飯。
“當然沒問題!”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一想到鐵路能賺的那些銀錢,瞬間又笑容滿面。
他二話不說,吩咐身邊的大太監云奇:“還不趕快讓御膳房把午膳端過來,都什么時辰了。
他們一個個還想不想活?”
“是,陛下!”
云奇趕忙下去催促。
午膳就在這武英殿內吃,還真如上次太子朱標在大明銀行所說的,足足八個大菜。
“陛下,微臣要吃這個,那個也不錯,香軟桂花糕也還可以。
陛下,這湯怎么還沒端好?
要不然勞煩陛下您給微臣端一下可好?”
這一頓飯,陸羽吃得十分舒爽。
有朱老皇帝親自在旁侍奉,這感覺真是飄飄然。
恐怕縱觀大明,能有此待遇的男人,也就他陸羽一個了。
擦了嘴,陸羽心滿意足地露出笑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一臉寬慰地說:“陛下這一次做得很好,再接再厲,微臣很是感動。
好了陛下,不用送了,微臣就先回家睡會午覺再說?!?/p>
朱標看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嘴角的笑意差點就噴了出來。
不知為何,看著父皇被先生“欺負”。
他心里不僅不覺得不自在,反而異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