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淺相信她能當好這個將軍夫人。
畢竟,沒了兒女情長的牽絆,以理智持家,對付一個妾室,又何嘗不是件容易的事。
由于尹小將軍即將啟程赴邊關領兵,兩人的婚事辦得十分倉促,一個月后便匆匆成了婚。
又過了一月,尹小將軍攜新婚的正妻與已有身孕的韓嫣一同入宮赴宴。
宴席結束后,尹小將軍便要動身前往邊關。
宴前,三人按禮至姜若淺跟前請安。
姜若淺抬眼望去,只見韓嫣雖已有五月身孕,面色卻蒼白憔悴,氣色很是不好。
她原以為除去崔碧瑤后,自已便能扶為正室,卻不料陛下再度賜婚,尹小將軍另娶他人。
成婚前裴煜又親自敲打過尹小將軍,新婚當夜他便與正妻圓了房。
次日請安時,韓嫣默默隨在正妻身后行禮,只在抬頭瞬間,紅著眼眶飛快地瞥了姜若淺一眼。
那一眼里摻雜著不甘,也藏著怨懟。
她大約覺得,自已走到今日這般境地,與姜若淺多少脫不開干系。
一個多月后,關于韓嫣的消息,終于再次傳到了姜若淺耳中。
秋菊低聲稟報,自尹小將軍奉命前往邊關后,尹夫人便做主,讓韓嫣將管家之權交給了新進門的尹少夫人。
韓嫣向來心高氣傲,怎甘屈居人下?
幾番借著自已腹中胎兒設計欲構陷尹少夫人。
前兩次,少夫人只是謹慎避開,并未深究;到了第三次,她卻順勢而為,將計就計,最終,韓嫣這一胎,沒能保住。
而尹少夫人卻診出了喜脈。
自成婚以來,尹小將軍只在新婚的那一夜與她同房,誰想僅那一次,她便有了身孕。
京都高門,庭院深深,卻從無真正的秘密。這些后宅起伏,不久便傳到了裴煜耳中。
他似是不經意般,召來老尹將軍閑話了幾句。
老將軍心中明鏡似的,輔國大將軍之女自嫁入尹家,持家有道、孝順公婆、善待小姑庶弟,上下無不稱道。
此前韓嫣數次動作,府中早有人察覺;如今兒媳有孕,更是安穩了家宅。
因此,韓嫣小產之事,老尹將軍非但未曾責怪兒媳,反而對這位新婦贊譽有加。
裴煜從御書房回到關雎宮時,眼底還帶著笑意,對姜若淺道:“還是淺淺會看人,選的這個尹家婦,果真是手段了得。”
經此一事,姜若淺的日子愈發平淡溫馨。
宮中事務大多交給秋菊打理,手中產業則全權交托給了姜家二姑娘打理,姜若淺只需偶爾看看賬冊、收收銀子便是。
姜二姑娘姜若瑩自和離后,任憑姜老夫人與姜大夫人如何勸說再嫁,皆不為所動。
她執意帶著女兒住在自已嫁妝的一處小院里,立了女戶,將全部心力都放在了經營生意上。
而姜若淺閑來無事,每日除了陪伴兒女,每隔幾日也會由裴煜陪著出宮走走。
市井煙火,街巷風物,于她而言,皆是人間清歡。
如此又過了一年,皇子和公主都已一歲有余。
這日恰逢姜若瑩的女兒嬌姐兒生辰,她在府中設宴慶賀。
姜若淺穿著一身常服,帶著一雙兒女前來赴宴。
姜家五位姑娘難得齊聚,便單獨坐了一桌。
席間,姜若燦輕輕側頭,倚在姜若淺肩頭,朝不遠處一位身著青衫、正從容指揮仆役布置宴席的男子悄然一指,低聲說道:“娘娘,那位就是二姐姐先前救下的書生。”
姜若淺早有所聞,半年前,這位書生從千里之外赴京趕考,沒考中還染了病,盤纏亦遭人搶奪,又被客棧趕出。
正是姜若瑩伸手相助,將他救回府中醫治。
書生病愈后便留在她身邊,做了賬房先生。
姜若燦見姜若淺不語,又湊近些細聲道:“二姐姐和這賬房先生,如今在一塊兒了。”
姜若淺微微一驚,轉頭看向她:“二姐姐打算成婚了?”
姜若燦含笑搖頭:“二姐姐不成婚,只是將他留在身邊罷了。”
姜若淺了然,目光不由落向那青衫書生。
只見他面容清朗,神態從容,含笑間指揮若定,自有一番氣度。
她心中不禁莞爾,自已這位向來最重禮數的二姐姐,竟也看得如此通透,愿覓一人相伴,不拘世俗名分。
正此時,門外傳來通報,宋家來人了。
姜若燦已嫁與前世那位宋家公子,只是這一世姻緣來得更早一些。
宋公子攜禮行來,姜若燦起身迎上,二人便在一旁輕聲敘話。
不多時,又有一位胡商登門,身旁隨著一位異域裝扮、面紗遮顏的女子,看不清真容。
胡商朝姜若瑩拱手笑道:“姜掌柜,今日府上千金芳誕,我特尋得高僧之物,這可謂是世間僅存珍稀之物,為令千金恭賀!”
此言一出,席間眾人皆生好奇。
姜家女兒何等眼界,什么稀罕寶物不曾見過?
能稱得上“世間僅存”的,又會是何物?
姜若淺也被引起了注意,含笑轉頭望去。
姜若瑩從容迎上,笑問:“阿史那掌柜這是得了什么寶貝,如此鄭重?”
胡商朝那女子招手示意,女子便微低著頭,雙手捧出一只銀制的方盒,輕輕放置在桌案上。
那銀盒表面篆刻著繁復的圖案,紋樣卻有些奇異,似是佛門之物,又透著一絲詭譎。
姜若淺凝神望去,只覺那圖案盤繞流轉,讓她眉心發麻,竟有些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