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未來科技那邊在搗鼓些什么破事一無所知,此時的周正還自己的辦公室內,聽取剛剛上門前來的克勞澤當面匯報。
“這份是本次行動的傷亡損失情況匯總,這份是戰后總結報告,由我和杜克聯名撰寫的。”
“他有傷在身,不知痛覺對手上的傷也沒個輕重,保險起見我就讓他好好待著休息別亂動了,只有我一個人過來匯報。”
“嗯——”
接過克勞澤遞來的兩份書面文件逐一翻看,同時聆聽當面匯報的周正不置可否。
直到大概閱覽完文件的關鍵部分后,這才將之放下回道。
“做得很好!直到現在我依然還是如此評價。”
“這是一次足以載入教科書的聯合特戰行動,從組織策劃到臨場應變都是精彩之處,的確非常棒。”
“只可惜涉及化學武器攻擊了,雖然是未來科技搗鼓出來的東西害了他們自己,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們也只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們自作孽不可活,但這終歸不是一件能擺在明面上說的光彩之事。”
“所以——”
語氣里多少帶點遺憾的周正仿佛是安慰,繼續平和地朝面前挺直了身板的克勞澤解釋道。
“這注定是一次‘黑色行動’了,克勞澤,不會有任何對你們的公開宣傳與表彰。甚至就連俄軍那邊,也會抹消關于此的一切敘事,只留一份可能永不見天日的紙質檔案,塞進堆積如山的檔案庫里。”
“倒是蘇洛維琴科那邊,他大概會以別的什么名義,拿到他夢寐以求的俄聯邦英雄嘉獎,這是他應得的。”
“相比之下可就顯得虧待你了,畢竟這原本也是你應得的,會不會感覺有些不公平或者無法接受?我想聽聽你真實的想法。”
克勞澤一直以來都是將職責與榮耀看得很重的嚴于律己軍人,而這恰恰也是周正所擔心的。
如此成功的一次任務,卻未能收獲任何嘉獎與榮譽。但凡是個正兒八經的軍人,恐怕心里都會多多少少有所不適。
而面對周正的試問,未作猶豫的克勞澤幾乎是張口即答。
“非常感謝您的關心,指揮員同志,但我已經說服自己坦然接受這一切了。”
“說服——自己?”
周正沒想到,克勞澤竟然能如此坦然地做出這種回答。
那語態神情完全不像是裝模作樣,而是真的將一切看淡,仿佛將那些過去無比珍視的東西完全置之度外了一般。
“為什么?您想這么問,是嗎?”
“......”
辦公桌后的周正默然不語,臉上的表情已經透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見此情景的克勞澤也隨之說道。
“在您上次找我談話,給了我是繼續留下,還是重回俄軍的選擇時,我最終選擇了前者。無論當時、現在,還是將來,我想我都不會因為這一選擇而感到后悔。”
“更重要的是,我從那時起便開始了思考,想起了一些久遠之前的事。”
“您知道,我的爺爺和父親,他們都是東德情報機關史塔西的成員。也是因為這個,從我懂事開始起,家庭留給我的印象就是有些壓抑、暗沉的。我情愿在多數情況下暗自思考,而不是在他人面前不斷去表現自己。”
“而當我長大成人并加入俄軍以后,我那已經被迫退役、從商多年了的父親,曾問過我這樣一個問題。”
“在你看來,對軍人來說,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聽到克勞澤復述當年的父子問題,周正也不禁陷入了思考。
克勞澤的父親不但是東德軍人,還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一類,專攻情報與反滲透破壞的史塔西成員,而且級別不低官拜少將。
恐怕對這類人而言,“軍人最重要的東西為何物”是有不一樣的答案見解的,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才讓克勞澤能說得出方才那句非一般的話。
在周正如此思索之時,克勞澤自問自答繼續緩緩道來。
“當時的我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自認為軍隊就是我這樣的強人展現實力的舞臺,我一定會在這個舞臺上引得所有人刮目相看。讓那些曾經笑話我是個‘東德喪家犬’、‘雜種野狗’的混蛋們,再也張不開他們的臭嘴。”
“所以我回答我的父親,說軍人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榮譽,能引得所有人刮目相看、萬眾皆認可自己的最至高無上榮譽,不以榮譽為目標的家伙絕不是個好軍人。”
“然而,我的父親聽后只是一笑,緊接著問出了令我終生難忘的靈魂發問。”
“......是什么?”
被勾起了莫大興趣的周正連忙追問,一笑代之的克勞澤緊接說道。
“榮譽嗎?我不否認你的答案,但在你看來,幾乎不被普通人所知的你的父親,還有你的爺爺,又該配得上怎樣的榮譽?才能對得起這貫穿整個職業生涯的默默無聞。”
“那一刻,我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準確來說是因為從未能想到這一點而陷入了無比的震驚。”
“我父親看穿了我的心思,其實是借由榮譽獲得認可與萬眾矚目,享受那種被捧為英雄歌功頌德的感覺。”
“但對他,還有對我的爺爺來說。他們無論做了什么、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甚至犧牲,縱使身為軍人,也無法獲得與之對等的榮譽。無法被那些他們所保護的人熟知,更無談歌功頌德被捧為英雄,這就是隱蔽戰線工作者的宿命。”
“難道因此就能認定他們不是個好軍人,沒有榮譽加身就是失敗者嗎?”
“不是的,事實必然不會是如此。那時的我第一次意識到我的認知有多么的錯誤,而我的父親只是語重心長地繼續對我說。”
“不要試圖將榮譽看做你軍人生涯的唯一重點,軍人最重要的東西自始至終只有一樣——你為了你的信仰、為了你的祖國、為了那些受你保護的人們做了什么,你是如何戰斗并守護住這一切的。”
“即便不為人所知,但我心我行始終要澈如明鏡,無論何時都不能因為那些浮于表象的東西而自我懷疑、躊躇不前。因為那樣的話你會迷失自我的,我的兒子,過于看重榮譽并不是真正的優秀軍人該有的品質。”
“時刻牢記這點,思考自己究竟該怎樣去做,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實踐中找尋到屬于自己的正確答案。”
“......”
雖然素未謀面,與克勞澤的東德少將老爹一次面都沒見過。
但人類文明中身為軍人的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這一番真知灼見的感悟也引發了周正的思考乃至共鳴,一時間難以言喻。
片刻后,還是再度開口的克勞澤主動打破了沉寂。
“往后的這十幾年中,我一直都在我的軍人生涯中不斷實踐思考,試圖不斷找尋出我父親這番話的真諦。”
“漸漸地,我發現了。真正的軍人確實不能完全以榮譽為導向,來決定自己的一言一行。”
“早在特別軍事行動開始之前,我在頓巴斯的那幾年間完全是隱姓埋名,無法獲得任何榮譽,就算戰死沙場也只會默默消逝,就只是一名沒有任何官方背景的民間志愿者。”
“但這并不是我拒絕投身頓巴斯的理由,那里的人們需要幫助,他們都是我的同胞,保護他們是我身為軍人的天職使命。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乃至生命,不求任何回報。”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真正軍人不是因為榮譽而去做某些事,而是即便毫無榮譽也會為了某些事奮不顧身、無所畏懼。”
“您經常說即便文化差異、語言不通切實存在,但共同的價值觀總會讓我們最終走在一起,攜手前行在并肩戰斗的路上。”
“也正是這句話讓我有理由相信,如果是您,指揮員同志,一定能對我剛才所說的這些話感同身受。”
“......的確,我想你說的沒錯。”
靠在椅背上的周正緩緩開口,內心中正因為克勞澤方才這番話而產生強烈的共鳴。
為了需要保護的事物而奮不顧身、奔赴沙場,即便名字不為人所知也終能死而無憾、不求回報。
原因無他,唯信仰爾。
“唯有堅定的信仰,才是人類文明中只有最頂級的軍隊才擁有的屠龍秘術,而非任何高精尖先進武器。”
單說這句話可能只是個空洞而抽象的口號、概念。
但結合克勞澤一路走來所經歷的這些事、這些感悟總結,還有自己身為中國人,為什么能對這些話、這段故事感同身受。
周正覺得,這句話最佳的具象化答案,已經近在眼前了,如此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克勞澤就能夠詮釋這一切。
換個角度來說,這其實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神神和后現代貴物滿地跑的北約換皮軍,能在東歐戰場上被毛子揍成那逼樣,連帶著自己扶持的傀儡仆從軍一起被打成如今這局面。
那是武器裝備先進與否的問題嗎?
不是的。
本質上就是爛了根的后現代貴物大軍,對陣有著現代化軍隊內核靈魂的對手,所必然會出現的結果,就這么簡單而已。
毛子再窮再苦再抽象,起碼人家根沒爛,起碼還能源源不斷地誕生出像克勞澤、蘇洛維琴科這樣的優秀中基層骨干。還能懷揣信仰、身負使命,義無反顧地投身戰場哪怕獻出生命。
北約呢?
倒也不是誕生不出。
只是前有杜克,后有亞倫.布什內爾。
這一老一少、整整兩代“軍中良家子”的代表,本應對標蘇洛維琴科和克勞澤這樣的軍隊中基層核心骨干。為何能一個淪落到今天這地步慘不忍睹,另一個直接燃盡自我連命都丟了還死得毫無意義。
后現代貴物們是既不敢提、更不敢做出回答的。
話歸當下來說,有了克勞澤的如此作答,在感同身受中理解了克勞澤想要表達的東西。
周正自然也就明白了“為什么克勞澤能看淡榮譽”的答案,其信仰的堅定程度已經足以超越榮譽。
“我明白了,但即便如此,我也會盡我所能對你們提供應得的嘉獎與回報。”
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信封,主動起身向克勞澤伸手遞了過去,該花錢時向來都是毫不含糊的周正這次也仍是一樣。
“人生在世總少不了金錢物質,在中國有句老話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英雄不能單純用金錢物質去衡量,但英雄也絕不該缺少金錢和物質,我始終是這么認為的。”
“拿去吧,這是你們應得的。”
“這里面,有參與這次行動的瓦格納隊員每人一張的俄聯邦央行發行支票,金額統一為1000萬盧布。”
“除此以外,本月所有參與行動隊員的薪酬補貼,也一律按照各自現有薪資標準的五倍發放。這筆錢和薪資并不沖突,充其量只能算作是額外獎勵。”
周正開出的這“每人1000萬盧布獎勵”是啥概念?
舉個對比例子,俄軍那邊對豹2的首殺獎勵,也不過只是100萬盧布,就這都引得前線各參戰單位整天嗷嗷叫地罵娘“豹豹怎么還不來送人頭”。
眼下,周正大手一揮就是10倍的錢砸了出去,額外還有5倍的當月薪資補貼一并發放。
看似很大一筆錢,實則對如今身家早已上百億的周正來說,確實只能算小數字。
尤其是考慮到本次行動對未來科技前所未有的重創,以及與之對應的超級豐厚回報,一次就得到了未來科技的兩大頂級項目機密,將來可有的是難以想象的豐厚變現。
這么一對比,周正現在給自己的員工撒出去的這點小獎勵,不但是微不足道的,更是投入產出回報比直接拉滿的。
光看克勞澤當下的反應便知道。
“1000萬盧布?5倍薪資?這——”
饒是克勞澤之前沒少從周正這兒“領獎”,但如此巨款屬實頭一次見,之前無論是在俄軍還是在瓦格納啥時候見過這等待遇?
一時間竟開始不知所措起來,甚至連拿著被周正強行塞過來信封的手都在發抖。
“怎么這反應?是覺得有點少嗎?要不再加點,2000萬盧布怎么樣?”
“啥?兩——兩千萬?”
一聽這話,克勞澤那本就發抖的雙手好懸沒抓穩,只差一點就給手里還沒捂熱乎的上億盧布信封掉地上。
是生怕自家老板“出家人不打誑語”,一個“不高興”就給你動真格的,真原地翻倍整2000萬盧布。
到底還是“為人厚道老實”了些的克勞澤趕忙連連擺手。
“不不不,指揮員同志,我只是——只是一時驚訝,不對!應該是驚喜,對的沒錯是驚喜,驚喜而已。”
“一千萬盧布已經夠了,非常夠!我一定會向同志們如實轉達,要求每一位戰士都再接再厲的,這實在是——太感謝了!”
望著克勞澤那有些詞窮,確實不知道該說啥是好、如何表達當下心境的樣。
砸錢本就不是為了聽好話,壓根不端架子的周正只是笑著擺了擺手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我相信你能處理得好,就都交給你了。”
“杜克那邊的嘉獎我會另行安排,標準和你們是一樣的。但考慮到他們的特殊情況,全員所有人都無家可歸、大部分人都沒有什么消費需求,有錢沒處花。”
“我可能會在統一標準下照顧他們每個人的現實需求,換一種方式來兌現嘉獎。這里提前跟你說明一下,你也是有對此的知情權的。”
一提起杜克那隊人,時至今日已經并肩作戰許久的克勞澤,也不免心頭五味雜陳。
同樣身為軍人,也在杜克這隊人身上看到了許多與自己相似的優秀品質。
偏偏也就是這樣的一隊優秀軍人,如今卻落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還被打上了叛徒的標簽永世追殺,真是“后現代貴物大行其道滿地亂跳,真正的良家子流亡在外無家可歸”。
身為軍人所能想到遇到的最悲哀、最諷刺之事,大抵也就莫過于此了。
難免共情起來的克勞澤不禁再度問道。
“杜克他們那隊人,將來會怎樣?”
“將來?”
聞言望向克勞澤那一臉復雜的表情,周正旋即明白了這話中所指是什么意思。
自己也何嘗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考慮過這問題,但老實說要現在就得出最終答案還真不容易,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地回道。
“等到他們真的可以安定下來的那天,我會對他們負責到底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戰士是人,不是工具,更不是用完就丟的擦屁股紙。把戰士不當人的人本身也不配為人,我作為你們的領導者永遠不會墮落至此。”
“士為知己者死,知己棄士當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們可以親自動手殺了我,我也絕無怨言。”
“無論杜克他們過去經歷了什么,在我眼里他們和你們一樣,克勞澤,都是優秀與值得信賴的戰士,相信你也在并肩作戰的過程中感受到了。”
“所以——姑且走著看吧,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總是要有的,每個人都該相信會有美好的明天。”
周正就是這么個人,始終言行一致地把自己擺在和戰士們利益一致的層面上,可不是空洞地嘴上說說而已。
否則也無法用具象化的人格魅力,把杜克、克勞澤、阿基爾等“牛人”擰成一股繩,團結在自己身邊并肩作戰。
說完了這些戰后安排的事,周正把克勞澤叫來做當面匯報,當然也不會只是說這些而已。
當務之急的要緊事還是得抓緊安排下去辦,定下了讓克勞澤來帶隊執行的周正隨即說道。
“關于麥迪遜,這個燙手山芋可不能再一直壓我們手里了。”
“莫斯科那邊催得很緊,麥迪遜只要一刻還沒被押送到安全穩妥的環境下,他們就一刻也不得安心。這件事到目前已經上升到相當高的層面上了,很多大人物都在緊盯關注著,所以務必不能有所閃失。”
“本來我是想讓杜克帶隊押送的,可他目前的情況你也清楚,沒有痛覺不代表就可以完全無視傷勢,何況還是虎口直接被子彈打得皮開肉綻。”
“再讓他加班上戰場,我怕他會無意識地把自己的手玩殘廢,到那時就追悔莫及了。”
一說到麥迪遜,深知此人重要性,也理解周正所言情況的克勞澤當即點頭。
“我明白,所以就由我來帶隊執行押送,是嗎?”
“沒錯!”
同樣是以點頭回應,相關安排已經做足妥當的周正繼續道。
“本來是蘇洛維琴科帶隊過來把人提走押送回國的,但他們的撤離途徑是海路潛水,‘北德文斯克’號自接到他們后就一直處在隱秘下潛狀態。”
“俄軍不想節外生枝導致不必要的麻煩,‘戴達羅斯’號沉沒的事發海域現在可是熱鬧得很,各路船只都在朝那邊趕。”
“這也就意味著‘北德文斯克’號還得繼續潛航一段時間,直到足夠遠離后,才能把蘇洛維琴科他們送至水面撤離點,然后他們才能再被接應上岸。”
“然而這都需要時間,押送麥迪遜的任務可等不起這么久。時間拖得越久越可能有各種意外,所以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解釋完了為什么派遣克勞澤前去執行的原因,周正接下來又對本次行動做了一些基本的任務簡報。
同時提醒克勞澤,即便到現在這一步也依然得提高警惕。
畢竟麥迪遜這家伙知道的東西,多到能讓未來科技的市值一夜蒸發大幾千億美元妥妥沒問題。
這樣的人物一旦落入敵手,哪怕只是可能落入敵手,周正用屁股都能想得到未來科技該怎樣瘋狂和不擇手段地想要殺人滅口。
俄國人之所以要這么著急把麥迪遜提回國,那顯然也是因為這個。
“我已經命令前沿接觸線上的所有作戰單位提高戰備等級至最高,嚴防博納特和未來科技搞什么狗急跳墻。”
“另外,我親自坐鎮指揮的總部這邊,也會全程關注你們的行動、保持聯系,同時做好隨時調用快速反應力量支援你們的準備。”
“無論是無人機、戰斗機,甚至是機動值班的彈道導彈,那也不過是按一下發射按鈕的事,只要有必要的話。”
克勞澤可不會覺得周正這么準備是在小題大做,畢竟未來科技的瘋批和毫無底線的程度永遠會超出你的認知。
大戰在即的感覺已經縈繞心頭,剛剛受賞更加戰意旺盛的克勞澤自當是不說二話,立刻立正敬禮、領命而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的周正,望著壁掛大屏幕上已經被標注出各個關鍵要點的衛星地圖,非但不覺得此次行動是危機四伏、反而覺得這是個絕佳機會。
心中的真實所想正如嘴角上揚的弧度那般。
“到底是誰釣魚,是誰被釣。答案很快就會出爐,斯蒂文上校,但愿你真的能不請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