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秦婉癱在地上,臉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哆嗦著。
“不……不是……”她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機(jī)械地?fù)u頭,“你胡說……你們都在胡說!我是傅承平的女兒!我是傅家大小姐!奶奶!奶奶你說話啊!”
她猛地轉(zhuǎn)向傅老夫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傅老夫人此時卻癱在太師椅旁,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此刻灰敗得像陳年舊紙。
她死死盯著趙老四,又緩緩移向秦婉,渾濁的眼珠里翻涌著驚駭和暴怒。
“不……”她嘴唇顫抖,猛地往前踉蹌一步,伸出手,卻不是去扶秦婉,而是抓向茶幾上那份DNA報告。
她要親眼看看!
她不信!
承平明明說過……
婉兒是承平的孩子!
是她的小孫女!
那是承平在這世上留下來的唯一的骨血!
怎么會是趙老四這個下三濫的種?!
“媽!”傅承慧驚呼一聲,想攔,卻沒攔住。
傅老夫人枯瘦的手抓住那個文件袋,顫抖著想要打開,手指卻不停使喚,幾次都沒扯開扣繩。
她呼吸越來越急,胸口劇烈起伏,老臉漲得發(fā)紫。
“媽!您別激動!”傅承慧沖過去扶她。
傅老夫人卻一把揮開女兒的手,用盡力氣撕扯著文件袋。
終于,“刺啦”一聲,文件袋破了,里面的紙張散落出來,嘩啦啦掉了一地。
當(dāng)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
她身體猛地一僵,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抽氣,瞳孔驟然放大。
隨即,整個人像截被砍斷的木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媽——!”傅承慧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撲上去想接,卻被傅老夫人沉重的身體帶得一起摔倒在地。
“老夫人!”
“快!快叫醫(yī)生!”
客廳瞬間亂作一團(tuán)。
傭人驚慌失措地跑進(jìn)來,七手八腳想去扶。
傅老爺子鐵青著臉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拐杖重重杵著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片混亂中,只有傅修沉和明嫣站著沒動。
傅修沉的手還攬在明嫣肩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大衣的料子。
他冷眼看著眼前的兵荒馬亂,臉上沒什么表情。
明嫣則是面無表情地看向秦婉……
而此時的秦婉還癱在原地,她眼神渙散,嘴里喃喃著“不可能”,直到看見明嫣投來的目光——
“是你——”她猛地抬起頭,眼睛血紅,死死剜著明嫣,聲音尖利得破了音,“是你偽造的!明嫣!你這個賤人!你偽造證據(jù)害我!你恨我搶了寒山!你就用這種下作手段毀我!你不得好死!”
她一邊嘶吼,一邊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手腳并用,姿態(tài)狼狽又瘋狂。
傅修沉眉頭都沒動一下,只微微抬了抬下巴。
押著趙老四的一個黑衣男人立刻松開手,兩步上前,在秦婉剛支起半個身子時,一把攥住了她精心打理過的長發(fā),毫不留情地向后一扯!
“啊——!”秦婉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慘叫一聲,脖子被迫高高仰起,整個人被那股力道拖得跪立起來,臉正正對著幾步外同樣被押著的面色死灰的趙老四。
傅修沉這才松開明嫣,緩步走到秦婉面前。
他微微俯身,陰影籠罩下來。
光線從他肩頭流瀉,將他側(cè)臉分割成明暗兩半,眼尾那顆朱砂痣紅得刺目。
他看著秦婉因疼痛和恐懼而扭曲的臉,極慢地彎了彎唇。
那笑意很淡,近乎殘酷。
“你之前是不是還遺憾過……”他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得壓過所有嘈雜,“怎么他不是你親生父親啊。”
秦婉瞳孔驟縮。
“現(xiàn)在你如愿了。”傅修沉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像鈍刀子割肉:“秦婉……”
“恭喜你,如今是殺人犯的女兒。”
殺人犯……
這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秦婉的耳膜上。
她渾身劇烈地一顫,連頭皮被撕扯的疼痛都忘了,只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傅修沉,又猛地轉(zhuǎn)向近在咫尺的趙老四。
趙老四避開了她的視線,那張帶著亡命徒戾氣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類似羞愧和難堪的神色,深深低下頭去。
“不……”秦婉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的音節(jié),開始是喃喃,隨即變成尖厲的嘶喊,“我不是!我不是什么殺人犯的女兒!傅修沉你污蔑我!你污蔑我舅舅!”
“舅舅?”傅修沉嗤笑一聲,直起身,對押著趙老四的人抬了抬手指。
那人會意,猛地將趙老四的頭抬起來,迫使他面對秦婉。
“看清楚了,”傅修沉聲音冰冷,“這張臉,跟你像不像?”
秦婉被迫看著趙老四。
那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窩,硬朗的下頜線……
往日只覺得是舅舅的相貌特征,此刻在極致的恐懼和暗示下,竟真的從那張布滿風(fēng)霜的臉上,看出了幾分與自己相似的輪廓。
她猛地?fù)u頭,瘋狂地?fù)u頭,眼淚混著鼻涕一起流下來:“不像!一點(diǎn)都不像!他是舅舅!是我媽媽的表哥!你們騙我!你們聯(lián)合起來害我!”
“害你?”一直沉默的明嫣終于開口。
她走上前,從那個厚厚的文件袋里,又抽出幾樣?xùn)|西,蹲下身,平鋪在秦婉面前的地面上。
“這是你母親秦曉林當(dāng)年在縣城衛(wèi)生院的孕檢記錄,胎兒父親一欄,寫的是趙建國。趙建國,就是趙老四的本名。”
一張泛黃的病歷紙被推到眼前,字跡模糊,但那個名字和日期清晰可辨。
“還有這些,”明嫣語氣平靜,像在陳述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shí),“是趙老四手下幾個老人的口供,他們證實(shí),這些年趙老四一直暗中關(guān)照你們母女,秦曉林能順利攀上傅承平,也是因?yàn)橼w老四。”
最后幾頁,是手寫的證詞,按著紅手印。
證據(jù)一樣樣攤開,像一把把冰冷的解剖刀,將秦婉光鮮亮麗的外衣層層剝開,露出底下不堪入目的真相。
秦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睛赤紅地瞪著那些紙張,仿佛要將它們燒穿。
“假的……都是假的……”她聲音發(fā)顫,滿臉的不敢置信。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頭看向趙老四。
她眼珠赤紅,胸口劇烈起伏,喉嚨里滾出怪響。
“不是……”她嘶聲,聲音裂了,“我不是……我不是!!!”
她猛地掙開鉗制她頭發(fā)的力道,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手腳并用地?fù)湎蛄粟w老四!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下三濫!你毀了我!你毀了我!!!”
她尖叫著,揚(yáng)起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扇向趙老四的臉!
“啪——!”
清脆的耳光炸在死寂的客廳里。
趙老四被打得偏過頭,臉上瞬間浮起鮮紅的指印。
他沒躲,也沒吭聲,就那么受著,眼神灰敗。
秦婉卻像被這一巴掌點(diǎn)燃了,癲狂徹底吞噬了她。
“你怎么不去死!你為什么不去死!!你這種垃圾為什么是我爸!為什么!!!”
她一邊哭嚎,一邊瘋了一樣左右開弓,巴掌雨點(diǎn)似的落在趙老四臉上、頭上。
“啪!啪!啪!”
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狠。
指甲刮破了趙老四粗糙的臉皮,滲出血絲。
“我應(yīng)該是傅家大小姐!我應(yīng)該是!都是你!你這個殺人犯!你為什么要生我!你去死啊!!!”
她撕扯他的頭發(fā),用指甲摳他的眼睛,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獸。
趙老四始終沒還手,也沒躲,任由她發(fā)泄。
嘴角破了,顴骨青了,他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閉上了眼。
傅修沉冷眼看著,好大一會兒才抬了抬手。
兩個黑衣手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失控的秦婉,將她從趙老四身上拖開。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dú)⒘诉@個畜生!我要?dú)⒘怂。。 鼻赝耠p腿亂蹬,拼命掙扎,頭發(fā)散亂,妝容糊了一臉,哪還有半點(diǎn)平日精心打扮的模樣。
傅修沉沒看她,轉(zhuǎn)向一旁噤若寒蟬的幾個傭人。
“把她身上傅家的東西,”他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脊背一涼,“摘干凈。”
秦婉的哭罵戛然而止。
她猛地轉(zhuǎn)頭,瞳孔因?yàn)闃O致的恐懼而放大:“你……你想干什么?!你們別過來!你敢?!”
傭人立刻上手,毫不憐惜地扯下她的鉆石耳環(huán)、珍珠項鏈、翡翠手鐲……
每一下都扯得秦婉生疼,皮膚留下紅痕。
她像個人偶,不再掙扎,只是空洞地看著那些曾經(jīng)象征她身份的東西被一樣樣奪走,扔進(jìn)一個隨手拿來的托盤里,叮當(dāng)作響。
什么都沒了。
傅修沉看著托盤里那堆珠光寶氣,眼中掠過一絲譏誚。
他上前一步,在秦婉空洞的目光注視下,抬腳將那個裝滿珠寶的托盤踢向角落。
“哐啷——!”
托盤翻倒,珠寶滾落一地。
“扔出去。”傅修沉收回腳,聲音沒有起伏。
秦婉渾身一震,猛地抬頭。
“不……大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她撲通一聲跪下來,膝行著想去抓傅修沉的褲腳,“你饒了我,就饒我這一次!我以后當(dāng)牛做馬報答你!我給明嫣磕頭!我給她賠罪!你讓我做什么都行!別趕我走!我不能離開傅家!我離開了我會死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額頭一下下磕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可傅修沉只是往后退了半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沒有絲毫動容。
他對架著秦婉的人抬了抬下巴。
那兩人立刻會意,拖起癱軟的秦婉,毫不留情地朝大門外走去。
“不——!!!”秦婉爆發(fā)出凄厲到極致的尖叫,雙腿拼命蹬踹,手指在空中胡亂抓著,仿佛想抓住什么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就在被拖出客廳大門,即將投入外面凜冽寒風(fēng)中的瞬間——
秦婉猛地瞪大眼睛,胸口像是被巨石狠狠砸中,一口氣卡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
她張著嘴,像條離水的魚,徒勞地翕動著。
眼前陣陣發(fā)黑。
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傅修沉冷漠轉(zhuǎn)身的背影,和明嫣平靜無波的眼神。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她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
秦婉是在一股濃烈的消毒水氣味中恢復(fù)意識的。
眼皮沉得像灌了鉛,她費(fèi)力地睜開,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看清頭頂慘白的天花板,和懸掛著的輸液瓶。
是在醫(yī)院。
她動了動,渾身像散了架似的疼,尤其是臉,火辣辣的。
記憶潮水般涌回。
“啊——!!!”
她猛地從病床上彈坐起來,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雙手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和身上的病號服。
“假的!都是假的!我是傅家大小姐!我是!我是傅承平的女兒!我不是殺人犯的種!不是!!!”
“婉兒!婉兒你冷靜點(diǎn)!”秦曉林撲到床邊,試圖按住瘋狂掙扎的女兒。
她眼睛紅腫,顯然哭了很久,臉色憔悴不堪。
“媽!”秦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死死攥住秦曉林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jìn)她肉里,“媽你告訴我!那些都是假的!是明嫣那個賤人偽造的!對不對?!我是傅承平的女兒!是你和傅承平生的!對不對?!你說啊!!!”
她聲音嘶啞,眼神癲狂,死死盯著秦曉林,仿佛要從她臉上盯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秦曉林被她掐得生疼,眼淚又涌了上來。
“婉兒……你……你先別激動,你身上還有傷……”她試圖安撫。
“我問你話!”秦婉猛地甩開她的手,聲音拔高,尖銳刺耳,“我到底是誰的女兒?!你說!你說啊!!!”
秦曉林被她吼得渾身一顫,嘴唇哆嗦著,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垂下眼,不敢看女兒瘋狂的眼睛,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jié):“婉兒……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秦婉歇斯底里地打斷她,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我要你告訴我,我是傅承平的女兒!我是傅家的大小姐!你說!你說我是!!”
秦曉林被她搖得頭暈?zāi)垦#K于崩潰,哭出聲:“婉兒……你別逼媽媽了……”
“轟——!”
最后一絲僥幸被徹底碾碎。
秦婉僵在原地,抓著她肩膀的手無力地滑落。
她呆呆地看著秦曉林。
不是假的。
明嫣沒偽造。
傅修沉沒冤枉她。
她秦婉,真的不是傅家的種。
她是趙老四這個殺人犯、下三濫的私生女。
一個冒牌貨。
一個笑話。
“哈哈……哈哈哈……”她忽然低低地笑起來,笑聲一開始很輕,隨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利,充滿了瘋狂和絕望,“哈哈哈……我是殺人犯的女兒……哈哈哈……傅家大小姐?我他媽是個野種!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婉兒!你別這樣!”秦曉林連忙安撫她,“你冷靜點(diǎn)!冷靜點(diǎn)!你還懷著孩子啊!”
“孩子?”秦婉笑聲戛然而止。
她緩緩轉(zhuǎn)過頭,眼神空洞地看著秦曉林:“什么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