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兒子結婚了?”
“更別說,他還是上門當贅婿,手里會有幾個錢?”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已久的怨氣。
“別忘了,你如今攥著的這些錢,都是你兒子賣身換來的!要不是他,你現在連一分錢都摸不著!”
說完,傅望山也不管傅母是什么表情,猛地翻了個身,用后背對著她。
……
傅斯年從院里出來,圍觀看熱鬧的鄉親們已經散了一大半。
王村長正和姜婉站在墻邊說話,聽見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過頭來。
“咋樣?人醒了嗎?”王村長關切地問了一聲。
也難怪他這么緊張。
傅家下放到石坪村攏共也沒幾個月,真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上頭追究下來,第一個吃掛落的就是他這個村長。
更何況傅斯年現在已經入了市水利局的眼,若是因為這點事和村里生了嫌隙,日后他在市里站穩腳跟,豈非得不償失?
傅斯年點了點頭:“劉大夫說半個小時內就會醒,應該快了,我現在去藥堂抓點藥。”
王村長這才松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抹了把額角。
人救回來就好,只要人活著,一切都好說。
心知傅家還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他留在這,他們說話總歸有些不自在,想了想,王村長開口道:
“你們先忙著,村里還有事,我先回去了。”頓了頓,只聽他又道:“要是有什么需要村里出面的,只管和我說,不用客氣。”
“今天的事情,勞你費心了,等家里安頓好,我再去家里向你道謝。”傅斯年停下腳步,鄭重地向王村長道謝。
王村長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鄉里鄉親的,說這些就太見外了!”
見村長走遠,傅斯年上前一步,輕輕攥住姜婉的手。
“走吧,我們去抓藥。”
兩人并肩走出幾步,傅斯年卻突然在巷口的老槐樹下停住腳步。
斑駁的樹影落在他緊繃的側臉上,明明滅滅。
“對不起,今天這些糟心事……本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他沒想到,他媽會借口他病重,把姜婉騙過來。
當時聽見這個原因后,他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
“往后……”他喉結滾動,“她再說什么,你都別信。”
姜婉挑眉:“要是她再拿你當借口,我也別去?”
“別去!”傅斯年斬釘截鐵,“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兒,在石坪村,除非你親眼看見我站在你面前,否則,任誰傳話都別信。”
姜婉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輕了下來。
“傅斯年,你是我男人。”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堅定,“聽到你病重的消息,要我無動于衷,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做不到!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親眼見到你安好才能放心。”
“換做你,我相信你也是一樣!”
姜婉的話像是投入靜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開層層漣漪。
“時間不早了,快去抓藥吧。”她伸手指了指養豬場,“我去養豬場看看豬仔。”
“好,等忙完我再去找你。”傅斯年點了點頭。
走出七八步遠,姜婉猛地回頭:“等等!”
她三兩步追上前:“我都忘了你去抓藥身上壓根沒有錢!”
說著,姜婉借著褲兜的遮掩,意念微動,從空間里取出一疊大團結,不由分說地塞到他手中。
看著手中鼓囊囊的大團結,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撞上喉頭,堵得他鼻腔發酸。
他給親妹妹抓藥,生他養他的親媽總覺得他藏著掖著,變著法子想要從他手里摳錢。
反觀眼前這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妻子,卻總是處處替他考慮。
這份不問緣由的信任,燙得他心口發疼。
傅斯年把錢塞了回去:“不用,我有錢!”
見她蹙眉,傅斯年特意把錢從兜里掏出來。
“家里給了錢的,這是我媽剛拿出來的,把你的收好。”
姜婉看著他掌心那疊不算厚的紙幣,微微一怔。
她原想著,以傅母的性子,定是摳搜著不肯痛快拿錢給明月抓藥。
知道傅斯年囊中羞澀,她特意折返回來給他錢。
沒想到,倒是她小看人了!
傅斯年若是知道姜婉是這么想的,定要苦笑著告訴她,別把傅母想的太高尚。
這錢,是他在傅家強爭來的。
沒道理,她們一直看不上姜婉,卻總是讓姜婉花錢。
當初入贅姜家的時候,他自認給家里留下的錢不算少,拿個買藥錢出來還是有的。
“行,知道你有錢抓藥,我就放心了。”姜婉利索地轉身,將手里那疊大團結裝回口袋。
得到這句首肯,姜婉不再多言,轉身朝養豬場走去。
……
從劉大夫藥鋪里出來,六大包草藥被黃紙裹得嚴嚴實實,沉甸甸地墜在傅斯年手中。
他帶來的那點錢,花得一分不剩。
剛邁進家門,傅母便迎上來,一言不發地接過他手中的藥包,轉身就進了灶房。
沒等她把火生起,她的聲音又從灶間飄了出來,“錢呢?”
未等傅斯年回應,灶膛里傳來柴火被折斷的脆響,傅母忍不住再次開口,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焦灼與不滿:“我問你,抓藥的錢哪去了?”
“藥包里有珍貴的老山參,價格不便宜,錢全都抓藥了!”傅斯年嗓音發干。
“十塊錢……全都抓藥了?”傅母驚呼出聲,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一副藥就抵咱家半個月的嚼用?”
傅斯年看著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心疼與懷疑,心底最后那點溫熱也散了。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藥鋪親口問問劉大夫。”
話音未落,他已經轉身快步進了屋里。
這個家,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聽見門扇響動的聲音,傅望山渾濁的眸子里涌上幾分欣喜。
“斯年,你回來了?”
傅斯年輕輕嗯了一聲,嘴巴動了動,剛想開口。
傅望山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這事不能這么就算了!我們傅家的人,不能任人欺負!這件事明月固然有錯,可那個男人并非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