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紅雙喜的剪紙貼在窗戶上,嶄新的大紅被面鋪在炕上,整個屋子都是紅彤彤的。
她轉過身,一雙眼睛亮得嚇人,死死地盯著炕上那個高大的男人。
趙文昌醉得不省人事,胸膛隨著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軍裝領口的扣子被他自己扯開了兩顆,露出底下結實的麥色皮膚。
姜晚夏的心“怦怦”直跳,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成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她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先是走到外屋,對著還想湊熱鬧的幾個半大小子和嫂子們一揮手,故意拔高了嗓門。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我姐夫喝多了要歇著,我姐也累了一天了,說要休息,讓我趕趕人,你們有啥熱鬧明天再鬧!”
她話說得理直氣壯,把幾個還想聽墻角的人都給說得訕訕地走了。
等人一走,她立刻轉身回了里屋,門被她“砰”地一聲關上,連門栓都落得格外用力。
屋里只剩下她和趙文昌。
姜晚夏一步步走到炕邊,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爬上炕,手有些發抖,小心翼翼地伸向趙文昌軍裝上那排锃亮的銅扣子。
就是這個男人,只要成了他的女人,以后她就能挺直了腰桿,毀了姜晚秋,報仇成功!
她一邊想著,一邊解開了第一顆,第二顆……
男人的胸膛在她手下敞開,那結實的肌肉線條,看得她臉頰發燙,口干舌燥。
就在這時,屋里的大立柜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樂白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在問:“姐,咱這么干,真不會惹人討厭嗎?這可是人家洞房……”
“你懂個啥!”樂蕓蕓掐了他一把,聲音里滿是興奮,“這叫‘鬧洞房’,是老傳統,越鬧越喜慶!再說了,我早打聽過了,晚秋姐懷著身子呢,他倆在一起能干啥?咱們就是湊個趣兒,送個早生貴子的彩頭!”
說著,她晃了晃手里攥著的東西,借著柜門縫隙里透進來的微光,能看見是一個巴掌大的紅肚兜,還有一對叮當作響的小銀鐲子。
“瞧見沒?這可是我特地從我娘壓箱底的寶貝里翻出來的,吉利著呢!”
“這不是咱媽給你的東西嗎?”樂白有些不確定,“你就這么把東西送給別人……”
“我又不打算結婚,更別說生娃了,留著這東西也沒啥用,還不如送出去。”
樂白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剛想再勸,就聽見外屋的門被關上了。
緊接著,一道婀娜的身影走到了炕邊。
樂白透過門縫,只看見那人開始動手解新郎官的衣裳,外頭的喧囂徹底沒了,屋里靜得可怕。
樂蕓蕓眼睛一亮,捅了捅弟弟:“就是現在,準備!”
說時遲那時快,樂蕓蕓猛地推開柜門,拉著樂白從里面一躍而出!
“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她高聲喊著,同時用力一扯手里的拉花筒。
“砰!”
一聲巨響,五顏六色的紙片和亮晶晶的彩帶,像天女散花一樣,紛紛揚揚地灑了下來。
一瞬間,屋里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預想中新娘子的嬌羞和新郎官的無奈都沒有出現。
樂蕓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看著眼前衣衫半褪的女人,對方的臉因為驚恐而變得扭曲了起來,哪里是溫婉的姜晚秋?
而炕上的趙文昌,軍官常服的上衣已經被扯開了大半,露出光裸的胸膛和肩膀。
空氣寂靜了幾秒,而后樂蕓蕓先開始嚷嚷了起來。
“你……你是誰啊?”樂蕓蕓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姜晚夏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炸懵了。她做夢也想不到,這柜子里竟然藏著人!
“啊——!”
她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手忙腳亂地拉起衣裳,轉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樂蕓蕓反應極快,一把扔了手里的拉花筒,指著她對樂白吼道:“別讓她跑了!抓住她!”
外頭院子里站在屋子門口,正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閑聊的賓客們,冷不丁被屋里那聲巨響嚇了一跳。
“啥動靜?咋跟放炮似的?”
“不知道啊!”
緊接著,就是女人尖銳的叫聲和吵嚷聲。
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對勁,幾個膽大的男人一馬當先,呼啦啦地全朝著新房沖了過去!
院子另一頭的墻根下。
姜晚秋看著顧飛雁,神情認真而坦蕩。
“顧飛雁,我不知道我妹妹跟你說了些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趙文昌從來沒喜歡過她,他們倆之間清清白白,什么交集都沒有。”
她頓了頓,迎著顧飛雁復雜的目光,繼續道:“而且,我也不是那種人。我不能說是喜歡趙文昌,就在他有對象的時候去橫刀奪愛,那種事,我姜晚秋干不出來。”
顧飛雁靜靜地聽著,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看著女人清澈的眼眸,低聲問:“所以,你是真心喜歡趙文昌,對嗎?”
姜晚秋聞言,忽然笑了。
“我要是不喜歡他,”她說,“就不可能和他結婚。”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里,帶著幾分說不清的苦澀和釋然。
“好,”他點了點頭,“那我祝你們,白頭偕老。”
“謝謝。”
就在這時,一個端著空盤子路過的大嬸,猛地瞧見了墻根下的姜晚秋,驚訝地“哎喲”了一聲,腳步都停住了。
姜晚秋有些奇怪地看過去:“王嬸兒,怎么了?”
王嬸兒瞪大了眼睛,指著她,又指了指鬧哄哄的新房方向,滿臉的不可思議。
“晚秋!我的新娘子哎!你這會兒不應該在屋里頭等著新郎官嗎?咋一個人跑這兒來了!”
姜晚秋笑著解釋道:“王嬸兒,我這不是出來跟顧參謀說幾句話……”
“不對啊!”王嬸兒滿臉的疑惑不解,“你妹妹晚夏剛才不還把人都趕出來了,說是你跟趙營長累了,要入洞房歇著了?咋你這個新娘子在外頭,那……那屋里頭的人是誰啊?”
姜晚秋聽的心里一跳,瞬間暗叫不好。
她根本來不及細想,新房那邊又猛地爆發出一陣更大的騷亂,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呵斥混在一起,亂成了一鍋粥。
“出事了!”顧飛雁臉色一沉,跟著姜晚秋急忙跑了過去。
等她擠開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眼前的景象讓她氣的渾身血液幾乎要倒流。
只見姜晚夏衣衫不整地被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七手八腳地按在地上,頭發亂糟糟的。
她像是瘋了一樣,在人群中瘋狂地掙扎扭動,嘴里還在不干不凈地叫罵著。
“放開我!你們憑什么抓我!”
姜晚秋的視線越過她,落在她的姐姐身上。那一瞬間,姜晚夏眼神躲閃,心虛地別過了臉,不敢與她對視。
就是這一眼,讓姜晚秋什么都明白了。
滔天的怒火和席卷了她,燒得她理智全無。她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揚起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甩了下去!
“啪!啪!”
清脆的兩聲脆響,讓周圍人都安靜了一瞬。
姜晚夏的臉頰瞬間就紅腫起來,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血跡。
“姜晚夏,”姜晚秋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恨意,“你還要不要臉!”
姜晚夏將嘴里的血沫吐出,眼里的心虛被怨毒所取代,她忽然尖叫起來,倒打一耙:“不是我!是他!是趙文昌勾引的我!他喝多了酒,拉著我不放手!”
“你放屁!”人群里,樂蕓蕓立馬站出來反駁,“我跟我弟就在柜子里聽得清清楚楚!趙營長醉得跟死豬一樣,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倒是你,鬼鬼祟祟地爬上炕,動手去解他的扣子!”
姜晚秋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幸好被身后的顧飛雁扶了一把。她推開顧飛雁,踉蹌著沖進里屋。
炕上,趙文昌果然睡得人事不省,軍裝上衣的扣子被解開了大半,露出結實的胸膛,呼吸勻稱,對外界的喧鬧毫無反應。
這時,幾個部隊里的干部也跟了進來,看著這亂七八糟的場面,臉色都鐵青。
“這……這叫什么事兒啊!”一個老干部痛心疾首,“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讓這種人給攪和了!”
“現在趙營長也起不來,問不出個所以然。”另一個人提議道,“我看,還是先把這個姜晚夏移交政治部處理!這可是破壞軍婚!天大的事!等明天趙營長醒過來,再做最后的決定!”
破壞軍婚!
一旦定性,處罰坐牢她是跑不了的。
可她不甘心!
眼看著兩個男人就要上前扭送她,她忽然掙脫開,對著姜晚秋露出了一個得意又惡毒的笑容。
“姐姐,你要好好的給我記住!”她指著姜晚秋哈哈大笑,“就算我被帶下去又能怎么樣,反正,今天跟趙文昌入洞房的第一個人是我!你,姜晚秋,不過是第二個進這屋子的女人!你永遠都是第二個!”
她就是要惡心姜晚秋!她就是要在這個女人的心里,永遠地扎下一根刺!
“你給我閉嘴!”姜晚秋再次沖上去,左右開弓又是幾個巴掌狠狠扇在姜晚夏臉上。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趕緊七手八腳地把她拉開。
“晚秋!冷靜點!大喜日子別為了這種人生氣!”
姜晚夏被打得嘴角流血,狼狽不堪,卻反而笑的更加猖狂又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