硤石關,一日而破,這大大的出乎向元振的意料之外,在向元振原先的預估中,硤石殘破,守軍兵員不足,但怎么說也能守個兩三天的功夫。
而在攻取硤石后,向元振毫不停歇,即令捷勝軍使袁奉韜接替符存審為先鋒,急攻陜州。
但是王君振再三請命,言:“硤石一戰,雖有折損,然銳氣未挫,愿仍以銳武軍為先鋒!”
袁奉韜聞言,心里頭很不滿意,當即上前道:“王將軍此言差矣!向帥既已下令,豈容反復?硤石破城,將軍已然力竭,何必強爭?”
袁奉韜也看出來了,這群河中軍戰力并不咋樣,特別是現在王重盈主力都在北關靈石一帶,這個時候,殺進河中,雖不說是入無人之地,但抵抗力度肯定不強。
所以說,打仗立功受賞,有時候,并不僅僅是靠勇力,還得靠眼光,這種既輕松又好打的仗,此時不爭,更待何時,難道非要去爭那些既難啃,又危險的戰事嗎?
但是袁奉韜看的出來的事,王君振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看的清楚,因此,兩人就在大帳中爭論了起來。
王君振道:“向帥是體諒末將麾下兒郎,但銳武軍卒此時士氣正盛,若輕易更換前鋒,恐將士以為自已大勝而反受責罰!”
帳中諸將見王君振起了頭,當即一圈人紛紛請令,爭做先鋒。
聲音之大,以至帳外皆可聞之。
而在上首的向元振卻是穩坐釣魚臺,臉上毫無波動,諸將紛紛請戰,這說明什么,說明軍心可用,士氣正旺。
這時,一旁的袁奉韜怒目圓睜,大聲道:“沙場征戰,唯以勝負論英雄,用嘴巴喊有什么用,不如比試一番,誰勝,誰做先鋒!”
“好啊……”
“行了,大帳之中,吵什么吵,都住嘴!”
帳內諸將皆屏息不言,目光齊刷刷投向向元振。
向元振略一沉吟,良性競爭,并無不妥,反而能激起斗志,于是,當即下令,讓王君振與袁奉韜一左一右,誰先破陜州,誰即為首功。
二人當即領命而去,而王君振一回到帳中,便大罵道:“一降將爾,竟敢與某并驅爭先!”
一旁的符存審見狀,當即應和道:“軍使,我軍先克硤石,已是首功,若再破陜州,攻靈寶,則距潼關不過百余里地,數日便可抵達!”
王君振見狀,擺擺手道:“行了,下去準備,我軍要先行,把那姓袁的,甩在后面!”
………………
景福元年十一月初二,陜虢節度使王拱已經收到硤石關破的消息。
而從向元振兵臨硤石,再到關城被破,其間僅僅間隔了一天的時間。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王拱所遣援兵都還未準備好。
此時,王拱正焦躁踱步,案上的急報都已被他捏得皺巴巴,幽州向元振兵臨硤石關的消息尚在耳邊,黃興元死了,硤石關破的消息,就又傳了過來。
硤石守不住,王拱并不意外,可是一日而陷,這就很恐怖了,眼下父帥還在北關和李克用在一塊,再快的探馬,也得四天時間,才能送入軍前。
“燕賊之眾,竟如此兇悍!”
王拱長嘆一聲后,隨即下令,急召諸將,他要知道,這陜州城,究竟還能不能守?
當齊聚城中諸將后,面對王拱的提問,有一人當先出列,信誓旦旦而言:“陜州城高兩丈,糧草可支三月,只要緊閉城門,嚴防死守,向元振縱有雄兵,也難輕易破城!”
話音未落,便有人搖頭道:“不然!硤石關一日即破,可見向元振兵鋒之銳,我軍士氣已挫,若閉門死守,待其大軍合圍,內外隔絕,屆時援兵不至,城中必亂,豈能久守?”
眾將議論紛紛,或言死守,或言暫避鋒芒,爭執不休。
直到天色漸暗,諸將仍未爭論出結果,直到諸將散去后,案上殘茶已涼,王拱坐于椅中,滿面頹然,正自嗟嘆。
忽聞階下有人輕咳一聲,抬眼望去,卻是謀臣嚴鄴緩步而入。
這時,王拱謀臣嚴鄴給了王拱一個建議,而這個建議,是大得王拱之心。
“明公何必如此頹喪?”嚴鄴躬身行禮道。
“大軍壓境,勢危難制,父帥援兵短時間難以馳援,某心中,如何不憂!”
“明公,屬下觀今夜諸將之言,死守者昧于兵勢,求援者緩不濟急,皆非上策也!”
聽到這話,王拱心頭一動,用兵打仗是要靠武人,但是出謀劃策的事,還是讀書人的腦子更好使一些。
聽先前諸將的對策,那就是一個字,莽,要嘛出城野戰,一戰定輸贏,要嘛就死守城池,坐等父帥大軍回援。
于是,王拱當即問道:“先生可有何妙策,但說無妨!”
“明公可曾記得天寶十五載之事,昔年,崔乾佑據靈寶,久攻潼關而不下,于是假以殘兵誘敵,以至哥舒翰大軍入隘路,而后伏兵四起,一舉破之,官軍尸橫遍野,血流成河?!?/p>
王拱聞言一怔,這事,王拱自然是知道的,但這不太對啊,當年崔乾佑是據有靈寶,潼關在哥舒翰手中,從潼關攻靈寶,是要經過狹路,可是,如今的局勢可大有不同。
要知道,向元振進攻的路線,是和哥舒翰正好相反,他是從硤石關入陜州,方向都從一樣,況且,此時王拱也不知道,向元振攻陜州后,下一個目標是哪里。
也許是向元振垂涎河中府鹽池之利,向元振攻靈寶,那一步只有打潼關了。
而當王拱將心中疑慮問出后,嚴鄴卻是一臉自信,斬釘截鐵的說道:“向元振轉向而攻河中,其目的,必然是想斷隴西郡王之糧道!”
王拱不由的抬頭,急問道:“先生之意是……”
嚴鄴回道:“隴西郡王急攻靈石,威脅河東,而向元振麾下大部皆是河東舊部,后路受脅,其既無回師河東之意,那就只能行圍魏救趙之策,否則的話,陳從進正與朱全忠對峙中原的關鍵時刻,向元振又怎么會轉而西攻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