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謹對她的恭維很受用,神思緊繃多日,難得地露出個輕松的笑容。
“你先在營帳里待著,我得去陣前看著。”
甄玉蘅點頭,“那你去忙吧,小心些。”
謝從謹讓人給甄玉蘅安排了休息的營帳,備了飯食。
甄玉蘅正自己吃著飯,紀少卿來了她的營帳。
他們也有半年多沒見了,甄玉蘅抬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他,對他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少卿。”
紀少卿走進來,好好看了看她,嘆了一口氣,“還好你沒事。”
“是坎坷了些,好在有驚無險。”
“是啊,你可是差一點就沒命了,如果不是你及時逃了出來,謝從謹已經把你害死了。”
甄玉蘅皺了眉,紀少卿看出她不悅,心里更不是滋味,“那隋聞遠之所以抓你,不就是因為你和謝從謹的關系嗎?你自己看看,和他走得近,能有什么好結果。”
“隋聞遠起兵造反,為禍百姓,你不怪那隋聞遠,反倒怪謝從謹嗎?”
甄玉蘅有些生氣,更有些無奈,“你讀那么多書,見識那么大,為什么現在只看得見這方寸之地,目光如此狹隘呢?”
紀少卿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低沉:“因為所有人,都更樂意將目光放在他的在意的東西上。”
甄玉蘅平靜地回他:“但是人在意的東西多了,總有個先后,顯然你最在意的東西在皇城之中,那又何必費口舌同我爭辯這些呢?”
二人話不投機半句多,紀少卿最后眼神郁郁地看她一眼,無言地走了。
……
城外炮火轟鳴,喊殺聲一片,隋聞遠縮在城里,急著商議應對之策。
這時,下人進來說譚紹寧在東城門外,想要求見。
隋聞遠眉心一跳,他和譚亦茹私下頻繁往來,和譚紹寧其實交集不多。
他剛殺了譚亦茹,這會兒譚紹寧來了,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
他讓人去接譚紹寧,譚紹寧來時,臉上是帶著笑的。
隋聞遠一瞧便知,譚紹寧還不知道譚亦茹已經死了的事。
“紹寧賢弟,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過來了?”
譚紹寧面色很平靜的喝了茶,面向隋聞遠,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前幾日長姐讓我為大人再籌備一批糧草和火器,我運過來了,船就在渡口停著呢。”
“哦,這事兒啊。”
如今他們的糧草軍火確實不足了,譚紹寧來的可是正好。
隋聞遠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說:“那辛苦你跑一趟了。”
“為大人效力,不辛苦。”
譚紹寧恭敬地對隋聞遠頷首,又狀似隨意地問:“對了,好些日子沒見長姐了,她可在大人府上?”
隋聞遠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最近這兒太亂了,你姐姐待在這兒我也不放心,就把她送到西邊去先避一避。”
譚紹寧盯著他那虛偽的笑容,掩在袖子里的雙拳緊緊攥著。
“原來如此,多謝大人照顧她了。”
隋聞遠擺擺手。
“那我這就讓人把糧草運進來,大人領我去輜重處吧。”
“行,我這會兒走不開,派人領你去。”
隋聞遠不疑有他,叫了個心腹侍從,領著譚紹寧走了。
譚紹寧跟著人去了叛軍的輜重處,路上那個侍從還跟譚紹寧說:“你這來得真及時,三城的糧草和軍火都在這兒,確實不多了。”
譚紹寧面色很平淡,眼底卻積蓄著濃重的情緒。
到了輜重處,譚紹寧面不改色地看了看,對那個侍從說:“出了東城門,一路往東,我們的船就停在那個渡口,你帶人去拉過來吧,我在這兒等著。”
那侍從只顧著高興了,領著輜重處看守的幾個人就出城去了。
待旁人都走后,譚紹寧就變了臉。
叛軍的所有物資都在這兒了,糧草,軍火,藥品,衣物……
譚紹寧拿出火藥,圍著那些物資擺了一圈,然后掏出火折子,點燃。
轟——
輜重處的草棚霎時間燒成一片火海。
譚紹寧站在一旁,靜靜地欣賞著,心里卻沒有快意,眼淚默默地滑了下來。
輜重處一堆火藥,火燒得直沖天際,簡直將夜幕都給映亮了,謝從謹正指揮著攻城,看見城內一處燃起熊熊大火。
斥候來報說:“將軍,好像是叛軍城內的輜重處著火了。”
謝從謹立刻沖將士們喊道:“叛軍糧草軍械盡焚,已是強弩之末!繼續猛攻,殺入城內,拿下逆賊!”
大軍士氣暴增,喊聲響徹云霄。
而城內的叛軍發現糧草什么的都沒了,這還怎么打?一個個都軍心渙散,消極作戰,城門已經岌岌可危。
隋聞遠得知出事后,立刻策馬去輜重處,趕到時,除了火什么也看不見。
隋聞遠暴怒大喊:“這怎么回事?誰放的火,人都死了嗎!”
旁邊的侍從說:“輜重處的幾個人都去城外運糧草了……”
這時,那幾個人跑回來,急道:“大人,我們被那姓譚的小子騙了,渡口根本沒船!”
隋聞遠這才意識到,方才譚紹寧一直跟他演戲呢!
“一群蠢貨!”隋聞遠怒吼,“那個譚紹寧人呢?把他給我找出來,我非要剝了他的皮!”
隋聞遠調轉馬頭,去南城門看了一圈,心知要守不住了,就趕緊回府去收拾,準備出逃。
他回到府里,讓下人去收拾東西,自己在屋子里換衣裳。
“來人,給我更衣——”
他背對著,聽到一人走了進來。
腳步聲似乎不對,他猛地轉身。
一柄大刀,當面劈了過來!
“你去死!”
來人一聲怒吼,隋聞遠一個閃躲,刀錯開了他的腦袋,砍到了他的右肩膀。
血花飛濺,他的整條右臂都被砍了下來。
“呃啊——”
他痛叫一聲,面前雙目猩紅的譚紹寧還掄著大刀朝他胡亂地劈來。
他一腳踹向譚紹寧,譚紹寧畢竟文弱,能砍人一刀已是不易,挨了隋聞遠一腳,痛得倒在了地上站不起身。
幾個侍從沖進來,制住譚紹寧,對他一通拳打腳踢。
隋聞遠身體那么大個血窟窿一直在流血,臉色煞白,被人扶著。
居然著了這小子的道!他怒極,提起長刀狠狠地朝譚紹寧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