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謹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遲疑地轉(zhuǎn)頭看。
他牽掛了那么久的人,他以為已經(jīng)失去了的人,乘著夜色策馬而來。
如果不是身旁的紀少卿叫了起來,謝從謹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
“玉蘅,你沒事!”
紀少卿立刻跑到了甄玉蘅的身邊,問她有沒有事。
甄玉蘅對他略點了個頭,沒有心思理他,她經(jīng)歷了那么多艱難險阻,趕了那么久的路過來,此刻她的眼睛只想望向謝從謹。
她勒住馬,立在一群將士中,克制地沒有再上前去,她十分想沖上去抱住謝從謹,但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遠遠地站著。
“那不是我,你……你別被他騙了。”
她活生生地站在那兒,提醒他自己沒有死。
謝從謹禁不住笑了一下,眼眶卻泛著溫?zé)幔[隱有淚光在閃。
他無法立刻過去將她擁入懷中,但是至少知道她還好好的,這就足夠了。
他對甄玉蘅點了個頭,深吸一口氣,面向城墻上的隋聞遠,厲聲道:“繼續(xù)攻城!”
軍令一下,大軍涌向城墻。
撞木在數(shù)百士兵的推動下,一次又一次重擊城門,另有云梯密密麻麻架上雉堞,全軍士氣如虹,攻勢愈發(fā)猛烈。
一陣炮火轟鳴中,隋聞遠氣急敗壞地大罵了幾句,命人死守,匆匆下了城墻。
大軍一波接一波地猛攻著,城破之兆已顯,謝從謹?shù)热送嘶貭I帳內(nèi),副將前來匯報,說按照現(xiàn)在的戰(zhàn)況,明日晌午之前,一定能攻破此城。
謝從謹點點頭,“這一次一定要一鼓作氣,一舉拿下。”
副將抱拳出去了,營帳里,只剩下謝從謹,甄玉蘅和楚月嵐。
甄玉蘅有好多想跟謝從謹說,但是公主還在這兒,她捧著杯茶,喝了一口又一口,眼神時不時地往謝從謹身上瞥。
謝從謹面色也有些不自然,他們太久沒見了,剛才他還以為她死了,千頭萬緒壓在心里,一時竟不知該怎么說。
他身上還穿著盔甲,拿著塊布默默擦拭自己的劍。
楚月嵐坐在那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笑了一聲:“哦,我多余了。好好好,我這就走。”
她起身要往外走,甄玉蘅卻突然叫住她。
“公主且慢。”
甄玉蘅正色道:“我是從那城里逃出來的。之前譚亦茹把我綁走,用我要挾……謝將軍,昨日她良心發(fā)現(xiàn),把我給放了,我跟譚紹寧在城外接上頭后,譚亦茹剛回到城門口,就被隋聞遠暴怒之下一劍殺了。譚紹寧目睹了這一切,心中悲憤,原本說好我們先一起走的,半路上我一不留神,他就自己又回去了,現(xiàn)在他……生死未卜。”
甄玉蘅說完,跟謝從謹不約而同地一齊看向了楚月嵐。
楚月嵐的秀眉微微皺著,她很少冷臉,此刻臉上像是結(jié)了一層冰。
“明知道回去有多危險,還要去送死,蠢成這樣!”
她說完,一副氣惱的樣子,轉(zhuǎn)身回自己營帳里了。
公主沒說管不管,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甄玉蘅面露憂色,問謝從謹:“可有什么辦法能救譚紹寧?”
謝從謹認真思索后說:“今夜發(fā)動攻城之前,我派了一隊斥候潛入城中去找你,如果那個時候就知道譚紹寧也在城里,或許還能救他,現(xiàn)在我們正在攻城,叛軍肯定嚴防死守著,怕是沒機會去救人了。如果他運氣好些,別急著跳到隋聞遠面前報仇,那他就還有的活,明日晌午之前,我們就能攻破城門了。”
“他親眼看著隋聞遠殺了他姐姐,肯定要找隋聞遠報仇的。”
甄玉蘅哀愁地嘆口氣,“那個隋聞遠那般喪心病狂,譚亦茹可是他的枕邊人,他發(fā)起怒來說殺就殺,更何況是譚紹寧呢?”
可是如今,也是真的沒有法子了,只能讓譚紹寧自求多福了。
“譚紹寧的姐姐和隋聞遠有勾結(jié)?那難怪她要舉全家之力支持隋聞遠了。”
“可惜她看錯了人。”
甄玉蘅現(xiàn)在說起這些也是十分唏噓。
“你知道嗎,譚亦茹之所以會綁架我去威脅你,是因為她看出我和你……她看這些倒是看得挺準,對于思戀多年的情人,卻是被迷了心竅,看走了眼。”
甄玉蘅自己在這兒感嘆著,卻沒聽見謝從謹說話,她抬頭,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自己看,目光灼灼,像是一刻都舍不得移開的樣子。
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輕咳一聲說:“我臉上有東西嗎?”
謝從謹抬起手,甄玉蘅還以為自己臉上真的有什么臟東西,而謝從謹只是將手掌貼上她的臉頰,輕輕地撫摸著。
他的手很寬大,帶著一層薄繭,略有些粗糙,但是撫摸的動作很輕柔,像是害怕把她給碰碎了。
甄玉蘅沒有閃避,掌心輕輕地覆上了他的手背,臉頰貼在他的掌心中。
她抬著眼睛看他:“嚇著了?”
謝從謹聲音有些沙啞:“我真的以為那個人是你,都要去給你收尸了。”
“可憐了那個姑娘。”
“方才已經(jīng)讓人將她收斂了。”
甄玉蘅見他還是耷拉著眼睛,一副悲慟哀痛還沒緩過來的模樣,哄他說:“我死而復(fù)生了,別難受了。”
失而復(fù)得,的確應(yīng)該高興的,但是他真的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那簡直是他一輩子的陰影了。
“別說這種玩笑話。”
謝從謹蹙眉看她一眼,兩手環(huán)抱住了她。
他身上還穿著梆硬沉重的盔甲,甄玉蘅被他抱得快喘不過來氣。
她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硌死我了。”
謝從謹松開她,先板著臉糾正了她一句:“不準說死。”
“哦。”
甄玉蘅抿抿唇,上下打量著他,“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穿盔甲的樣子。”
謝從謹扶著腰間的佩劍,挺直了腰板,認真問她:“跟穿尋常的衣裳,有什么不同?”
“穿盔甲,更威風(fēng)凜凜。”
“那穿常服呢?”
“更英俊瀟灑。”
甄玉蘅很少哄人夸人,尤其是對謝從謹,但是她真的太想他了,如果他想聽,她樂意把所有的花言巧語都說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