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菅到小院時,那祖孫三人已經坐在院中下起了棋。
三人臉上神色都很平靜,但很明顯,眼睛都紅著。
看樣子,又哭了一場。
云菅倒是不擔心謝祺兄弟倆,她擔心鄭歸真上了年紀,大喜大悲容易受不住。
本就情志受損的人,如今若是再情緒波動,反而不好。
云菅立刻上前見禮,又默不作聲的摸上了鄭歸真的脈。
還好,較為平穩。
鄭歸真笑了聲,干脆讓云菅在旁邊坐下:“你來。”
云菅一看對手是謝祺,直接認輸:“我是臭棋簍子,我不下。”
鄭歸真氣得翹胡子:“這么久了,一點長進也沒有。”
云菅耍賴:“這不是沒有時間嘛!”她又把謝綏拉過去,叫謝綏和謝祺下。
兄弟對弈,鄭歸真旁觀的津津有味,云菅則跑去后院找趙青蘅。
趙青蘅在屋內畫圖紙。
云菅驚奇的湊過去:“阿娘,這是什么?”
“雙動式鼓風鍛爐。”趙青蘅道,“可改造爐體,鼓風效率提升,爐溫更高,熟鐵冶煉質量更好、速度更快。如此一來,能打造更堅固的農具、工具和兵器。”
云菅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她目不轉睛的盯著趙青蘅的筆,看到的仿佛不是一張圖紙,而是一座座鐵器,一堆堆兵器。
趙青蘅沒有抬頭,一邊畫一邊說:“我倒是能畫出更好的鍛爐,但目前的技術跟不上,等魯大他們將這種鍛爐做出來,你先湊合著用。”
云菅頓時撲上去,抱住趙青蘅的腰,一邊撒嬌一邊扭來扭去的說:“這哪能叫湊合?阿娘,你簡直是神兵降世。”
只要武裝力量強起來,何愁戰事不贏?
如今,她可是到關鍵時候了。
趙青蘅聽得發笑,她畫完最后一筆,抬起頭看向云菅。
“懿兒。”
云菅立刻站直:“阿娘你說。”
趙青蘅說:“你養的那些孩子,我挑了些在工科方面有天賦的孩子,我決定收她們為弟子。”
云菅眼睛亮起來:“阿娘愿意教她們,這是喜事!”
趙青蘅道:“有個叫馮孤蘭的,也拜入了我門下。我記得,她好似和你認識。”
“馮孤蘭?”云菅一頓,又驚喜道,“她回來了?”
馮家冤屈洗清后,馮孤蘭卸下大任,四處漂泊去了。
云菅還以為此生兩人都難再見,卻不想,對方這么快又回來了。
趙青蘅道:“她今日出門采買東西去了,等她回來,想必你也走了。我就是告訴你一聲,省得叫你為她擔心。”
云菅頓時笑嘻嘻的:“還是阿娘好,這樣一說,我果然心中踏實了。”隨后又問,“她天賦如何?”
趙青蘅頷首,非常淡定的給出四個字的評價:“天賦異稟。”
云菅“哇”了一聲。
果然,馮孤蘭這樣出色的人,到了哪里都會發光。
正好讓她繼承阿娘衣缽,以后進入工部,為大雍和天下百姓做些實事。
過了會,出門的段常曦回來,看到云菅后,笑說道:“明覺剛差人送來了素齋,我一瞧怎么份量如此多,原是你來了。”
云菅笑道:“明覺師傅上道。”
以前對她一毛不拔的,如今格外大方,必然是慧眼識金,覺得她有極大的潛力,所以提前“投資”了。
當然,投資這個說法還是阿娘告訴她的。
不過云菅覺得很貼切。
午飯時間到,眾人坐一起吃齋飯,謝祺也鄭重的拜見了趙青蘅。
謝綏年紀小或許不怎么記事,但謝祺知道,趙青蘅和自己母親鄭星遙是此生摯友。
二人情同姐妹,如此算來,趙青蘅也算是姨母。
謝祺叫了“姨母”后,趙青蘅似乎還怔了片刻,才溫聲道:“能回來就好。”
天大的事,也沒有比活著更重要的。
云菅則請求段常曦幫忙給謝祺治嗓子和面容,段常曦仔細看診過后,搖著頭說:“聲帶受損嚴重,勉強能恢復一半。至于面容……”
他的面容都是劃傷,大多都是疤痕,倒是比趙青蘅的燒傷要好治一些。
段常曦說:“過幾日我去尋梁老,拿出個診療方案來。”
謝祺感激的再次拜謝,段常曦擺擺手:“不能百分百治好,先說好,你莫要抱太多的期待。”
但有這樣的好消息,大家都已經很開心了。
吃過飯,云菅要早早返回京中,謝綏與她同行,謝祺則暫時留在了遇龍寺中。
等抵達公主府,云菅小睡片刻,又逗著歲歲玩了會,就等到了宮里傳來的消息。
冊封她為“鎮國公主”的。
這道旨意來的突然又迅速,只有內閣幾個大臣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所以等云菅接了旨,又請了幾個相熟好友去酒樓吃席后,整個上京就都知道了。
那位嘉懿公主,被賜了封號,如今是鎮國公主了。
你說為什么是鎮國公主?那可就要從宮變解救陛下,生擒恭王,平叛西南說起了……
酒樓內。
云菅看向坐了一圈的人,笑瞇瞇的:“怎么都不說話。”
席上坐了二公主李靜怡,三公主李蘭儀,九公主李燕飛,恢復了縣主之位的宜寧,以及嫁給了沈從戎的孫雅清。
這些人好似有些八竿子打不著,但又多多少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而其中,與云菅關系最親近的要數李靜怡。
自打云菅和楊文煥開始合作生意,楊文煥借著云菅的名頭大賺特賺后,他對李靜怡的態度就直接轉了個大彎。
沒有孩子的姬妾被遣散了,有孩子的安置在別院,不和他們同住。
至于李靜怡,又開了好幾個鋪子,每日高高興興的當大掌柜。
連婆婆也不能做她的主。
她知道一切都是云菅替她掙來的,所以真心實意的感謝,也對這個長姐親昵。
李靜怡聽云菅笑說完這句話后,立馬指指茶杯,給云菅打著手勢說起了話。
云菅對聾啞人的手語學了一點,但接觸的不多,好在李靜怡身邊如今有了專門翻譯的丫鬟。
丫鬟笑說:“大公主,我家公主說,這是您的喜事,今日的茶有點不上檔次,她有新茶送給您。”
云菅笑了起來:“喲,還有什么新茶是我沒喝過的,怎么,你家駙馬藏私,把好的都留給你了?”
李靜怡被逗的臉紅了紅,靦腆一笑,叫小丫鬟把準備好的茶葉取來。
然后又飛快的打起了手勢。
桌上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放在以前,李靜怡會很自卑尷尬,頭也不敢抬。可今日,她大大方方的,甚至很從容的與云菅繼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