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子科技，博睿星。

扳手·TD·馮在18:40起床，這個時間點，距離他所處的博睿星地表城市，距離恒星從地平線升起還有3個小時。

他用家里唯一干凈的化纖帕子泡在水里，飛快地在臉上揉搓。

洗干凈臉，手后，他小心翼翼地將廢水倒進過濾器里，等下班后這些水就會被過濾到可以喝的程度了。

在速子科技，什么都要錢，從他出門開始，手腕上的話費終端就會開始計時，這個終端會結合他的呼吸頻率，心跳速度綜合演算，計算他的分均氧氣消耗量，直到回家時開始結算。

這個數據并不準確，但速子科技的有錢人們其實并沒有摳門到不許算錯，據扳手從社區的一位鄰居那兒聽說的，闊佬們只是想用這種法子，強迫躺平的家伙出來工作。讓人有危機感繼而工作，才是核心目的。那鄰居是從中產跌落的，以前在制氧部門上班，因為事故被扣光了資產。

但今天這個終端停了。

注意到這一點的扳手腳頓了一下，然后繼續前進。

他注意到社區陸續有人出門，于是扳手的動作加快，像競走一樣前進。

以往上班的話，他會晚一小時起床，還要花錢買熱水對全身進行清洗。他在壓縮餅干廠上班，負責在巨大的原料攪碎池里工作，那是個直徑150米，高22米的漏斗，他們這些工人需要穿戴上巨大的腳蹼，在上面超過30個原料口傾瀉原料的環境里工作。

頭頂是瀑布一樣的原料——人造淀粉、天然淀粉、油、水、調味料、以及少量發霉的中產自然糧食。腳下是攪拌不充分的原料池，池子底下是無數旋轉的綿密合金刀，將食物攪碎并吸取下方。一個不小心摔倒，人就站不起來了，會被攪碎帶下去。

正因為工作涉及糧食，即便他們穿著用淀粉讓的生物塑料衣，扳手依舊需要把自已打理干凈，否則他就會失去這份工作。

“不許污染原料池！咱們廠是給速子科技外包們造工作餐的！”這是工頭的原話，扳手對此嗤之以鼻，因為摔倒后被攪下去的員工，從來不會被救援，他們的尸L連帶著肚子里的糞便，會直接被讓成壓縮餅干和糊糊，照樣賣掉。

速子科技的外包會吃配料里有死人的糊糊嗎？再說，人巨企外包，也吃糊糊？扳手不信。

盡管腹誹，但扳手從不抱怨，從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他是生育工廠的產品，設計目的是在危險惡劣的工廠，礦廠工作。可扳手靠著自已的聰明和機靈，面試拿到了食品廠的工作。

他叫扳手·TD·馮，而他的通事們，則普遍叫飯勺、塑碗、湯匙，為了區分這些一模一樣的名字，他們都有個中間名，如TD，如114，如514。

他正走神呢，撞上一個人，對方兇神惡煞地罵：“沒長眼啊！”

扳手下意識地舉起拳頭，后撤一步，注意到對方是個年輕的面孔，神色之間有揮之不去的幼稚，他頓時安心了，心說這才對嘛，我扳手一心二用，邊走邊幻想的技能都點記了，怎么可能在路上撞人？

放下拳頭打量四周，這才注意到自已已經到目的地了。

博睿星幾何城A3社區治安管理署，不通于其他勢力，速子科技向來是越新的社區房價越貴，越老的社區越貧困。不才扳手，恰好住在最窮的A社區里，雖然不是最爛的A1，但也差不遠了。

別誤會，扳手的工資夠他在C區生活，但他有個買車夢，他想買輛自已的車，去當出租車司機，他在攢錢。

要不是食品廠對個人衛生有嚴格要求，他甚至會去住A1社區的地下室！

“小伙子，你到多久了？”扳手問。

“誰是小伙子，我今年17了！”那人嘴硬。

扳手搖頭：“快別他媽裝了，你最多9歲，大一歲都算我輸！你瞅瞅你的皮膚，8歲出生育工廠的人皮膚細膩，是最適合去賣的，你皮膚老態些，但表情嫩得跟雞仔一樣，但凡上過兩年班都不是這神色，你這種人，工頭最喜歡了，隨便糊弄幾句，就沒命地干活，我說得可對？”

那小子不說話了，扳手又問了一遍，補充：“都是來領錢的，我又不拐你，你慌個甚？”

小子這才開口：“來了半小時。”

“半小時你前面都這多人？”扳手手搭涼棚往前看，“乖乖，這隊伍都排兩條街了吧？”

“這有啥，聽說最前面的，可是昨兒就來排隊了，要不是我昨天有夜班，我也請假來領了。”小伙子說。

扳手只覺得好笑，瞧啊，這就是年輕人。對速子科技還抱有幻想，他就明智的多了，把自已的顏色VR借給班長玩，給自已調班，壓縮下睡覺時間來排隊，領完東西就走，剛好趕上上班的時間。

是的，他今天是夜班。

速子科技發錢這種天方夜譚，在人聯壓力下實現了，可這又如何？扳手不信能真的大發特發——否則為什么不直接打到卡上？大家都沒有賬戶嗎？

左右不過是一兩天的工錢，糊弄上面罷了！就算速子科技CEO真發，可一層層過濾下來，還能剩多少？

他不急，還有7個小時才上工，兩條街的人，刷卡領錢，很快的。

但事實出乎扳手的預料，管理署在扳手到后不久開始營業，人群卻像烏龜一樣蠕動，扳手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人插隊，但仔細一想不太對勁，沒人能忍受前面有人插隊，一旦開這個頭，今天就別想領到錢了，錢就那么點兒，先到先得！

可惜領了錢的從另一頭出去了，他找不到人問問。

原本預計排半個小時左右的，結果硬是排了三個小時，還好自已留了足夠的時間，前面的小伙子被檢查后進了鐵門，扳手神色緊張地站在門口守衛前。

民怕官，僅僅是站在面前就瑟瑟發抖，扳手努力讓自已站直了，好顯得像良民，但心里又畏懼得緊，又害怕有人出來告訴自已錢發完了，那這幾個小時呼吸空氣的錢就白搭了，因此他腦子里亂得很。

正想著呢，鐵門打開，守衛將懵逼的扳手拽過去，機器一頓掃，隨后不等反應就給推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