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見聽聞李斌要闖余暉掌控的星系，并沒有出聲阻止，反而是興奮地幫忙協助驗證。

等到驗證通過后，高遠見驚訝于原來速子科技這么好扮演，心說這種套路以前肯定有人試過，但沒推廣開來就說明失敗了。他沉思半晌，后知后覺地呢喃：

“根據控制變量法，如果其它參數沒有變，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難道不是這個方案可靠，而是我的身份足有有效？我這么強？”

他沾沾自喜地摩挲著身份牌，卻見從另一個艙室里走出幾人，赫然是從速子科技叛逃的技術員和老兵，高遠見忍不住皺起眉。

他一路尾隨到燭龍號那相對只有巡洋艦艙段尺寸的狹窄酒館，掀開被磁力繃直的門簾，坐在幾人旁邊，靜靜打量著這些人買了小半桶火鳳黑啤碰杯暢飲——他們靠著出賣程序和技術，在交完給冒險王的稅后還掙了一大筆，已經掌握了一定資產。

喝完一輪，吃了點干炸海葵，品嘗著嘴里外焦里嫩，異星海葵的鈣質軟骨過濾管酥脆的口感令人上頭，為首的陸戰隊模樣，脖子大片啞光刺青的女人這才回頭看向高遠見：

“Oi，老頭，有事？”

高遠見皺著眉上下打量幾人：“你是領頭的？”

“昂，不行么？”女人將半個成年人腦袋大的動力甲拳套擱在合金桌上，要不是看在對方也是公司的人，她早就一記肘引擎噴氣重拳砸過去了。

“我只是好奇，你們這隊伍，看起來是技術員和陸戰隊混合的吧，怎么不是技術員擔任領袖。”高遠見坦然提出異議，他一直以來都看不上這些陸戰隊，覺得他們都是一幫靠肌肉、生化藥劑和動力甲做事的莽漢，缺乏知識和技術的美。

女人看了看隊友們，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我們是逃跑不是做研究誒老爺爺，這種時候，當然是我這種能拍板拿主意的人話事了。東西賣了大家就散伙，哪里需要技術員發力……瞧你這自命不凡的樣子，你也是速子科技出來的吧？”

“是。”高遠見直言不諱，“我現在依舊是速子科技的人，所以我更好奇了。速子科技給技術人員的福利待遇一貫不低，沒必要逃跑，逃就算了，還要帶著程序一起跑，這不是自絕于核心星區么？”

女人頓時目露輕蔑，沖大伙嘀咕一句：“又是上面的老爺們。”

她用拳套磕桌子，合金碰撞的清脆嗡聲打斷了高遠見滔滔不絕的話語：“你知道個屁！”

女人憤憤道：“我們老兵為速子科技服務，受傷退役后不但得不到應有的福利，更是因為義體維護費用背上沉重貸款，在役工資高又怎么樣，巨企有的是法子收回來！”

“這也是速子的工資回收計劃，他們花費7、800星幣給我們逐步全身換成義肢，給高薪讓我送死，活下來的以為自己能安穩過日子？放屁！”

“老兵的義體因為超額運轉，已經過了最佳使用年限，各種問題就開始暴露出來了——這些義體本來應該有更長的使用壽命，但是巨企故意設計得壽命短暫！”

陸戰隊們憤憤不平，技術員也扶了扶終端眼鏡冷哼：“速子科技從來只對拿得出成績的人和顏悅色，對于被評價為‘僅能維持企業運轉’的基層和‘已經榨干靈感’的枯竭人員，不是發配就是不停推給我們繁重的工作，讓我們壓根沒有機會通過漫長的實驗、實踐和分析證明自己。”

“巨企多牛逼啊，有AI核心，怎么壓榨效率最高怎么來，無窮無盡的繁瑣小工作丟過來，有的是法子讓你無暇他顧。更何況還要討好上級，還有他媽的上級的+1（也就是上級的上級，這個說法來自互聯網企業），+1的+1，還有他娘的360環評……我真是艸了他們的性愛玩伴了，不向上管理，這些傻逼有的是手腕讓你沒時間去做產出。”

技術員夸張地恭維，彎酸多過陳述，他攤開手：“沒有技術產出就沒有權重，沒有權重就要被下調評級，然后淪為技術圈邊緣人。老爺子，這份程序，是我們【無盡視覺】小組兩百多年代代傳承維護的成果，你覺得之前那些小組成員被邊緣化后都怎么樣了呢？”

高遠見一時語塞，他真的不知道。作為有資格參與高科主力艦量產產能優化的專家，他非但出生在大家族，受盡先天優化和后天栽培，更是不負眾望地帶領家族更上一層樓，優化、邊緣化這種詞與他絕緣。

他精力和靈感不濟后，還能以家族領袖的身份繼續活躍在速子科技內部，只是從一個領域換到另一個領域罷了。在此之前，他從來不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下面人的想法。

技術員抿了口火鳳黑啤：“答案是被處理掉。直到我們這一代，小組長帶我們利用監聽程序追查了所有無盡視覺小組前輩們的下場，才發覺因為這個項目的特殊性，所有被活水的人，都在幾個月內被處理掉了。”

他指著身旁淡定的女陸戰隊隊長：“這位就是原本負責處理我們的小隊長，不過被我們策反了。”

高遠見心中一沉。

所謂活水，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名詞，是【崗位調動】和【內部競聘】的美化名稱，象征著同一勺水，從清湯換到紅湯鍋底里，但都爛在鍋里的意思。但其實升職名額非常少，反而是在上司壓迫，公司架構裁撤中被迫重新競聘，或者被調離、明升暗降、發配、邊緣化的更多。

這是公司辦公室戰爭的一個側面寫照。

不過活水再加上刺殺，這TM就很恐怖了，高遠見原本以為最多就是簽署終身競業協議，沒成想一個破辦公室政治，竟然已經發展到刺殺政治的地步了。

他隱隱覺得自己的速子濾鏡被打破了，某些被自己下意識忽略的東西，從陰影里爬出來。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意氣風發時，嚴厲教訓和開除的某些項目開發者，被冠以調崗名義離開后，此生未曾再見一面的過去。

原本他以為是公司將他們一路擼到底了，原來這些人的下場是這樣么？

他要求對方出示證據，技術員只是冷笑，向女陸戰隊員借了她的終端甩過去：“這些，都是陸戰隊親手處決的目標，加起來一共23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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