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駕駛座旁的車窗竟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梁翊之的指節通紅，垂頭靠在方向盤上。
這可是防彈玻璃呀，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你干嘛呀，傻不傻？”
季縈回到車里，跪在座椅上將他抱住。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梁翊之對她的興趣，多半源于生理吸引，從未奢望能在他心里占據分毫重量。
可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他竟然有如此反應……
季縈的心口又酸又脹，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填滿又撕裂開來。
“不是要做我的后盾嗎？現在你先亂了陣腳，這算什么？”
梁翊之撫上她的后背，狠狠忍下翻涌的情緒。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季縈把臉埋在他頸窩，努力讓語氣輕快些，“這窗戶很貴吧？維修要是不能走保險，給報銷嗎？”
梁翊之沉重的心情因她這話稍稍破開一道口子，“車是我的私產。”
“那你還這么浪費？。”
“嗯，以后不會了。”
他手臂漸漸收緊。
“縈縈，你最想做什么，找家人，還是想……”
“我想讓夏夏醒過來。”
家人在她心里早就不重要了。
梁翊之心口一澀，故意用帶著醋意的口吻低哼：“你一點都沒想我嗎？”
季縈聞言，輕笑。
指尖無意識地劃著他的后頸脖。
“你有三年婚約在身呢。我今年二十六，不是不能活過三十歲嗎？那我們還有一年正大光明相處的時間，到時候……你娶我唄？”
梁翊之渾身一震。
“何必等以后，現在就可以。”
他松開她，讓她坐回座椅里。
季縈緊張起來，“你確定現在的事你都能應付？”
一句話又把梁翊之點醒。
他正要啟動車的手頓住。
季縈找到時機打開車門。
“所以你這么恨娶干什么？趕緊修車去，我上班了。”
說完，她下車，小跑進了公司。
……
下午才四點鐘，梁戩便來了她的公司，要接她下班。
“我今晚要加班。”季縈道。
“但是家里來了貴客，你是我未婚妻，得早點回去。”
季縈默了默，覺得應該是沈家那位二小姐，于是和蕭昶打了個招呼就跟梁戩走了。
半路上，他發現梁戩的手一直抖。
“你手怎么？”她問。
梁戩有些無奈道：“做過檢查就這樣了，醫生說屬于個體不良反應，過幾天就好了。”
季縈眨了眨眼睛。
這只手，昨天掐過她的脖子……
踏入客廳，只見平日刻薄的謝令芳正慈愛地握著一個女人的手。
“我呀，只恨沒生個女兒，一見你就歡喜得很，把這兒當自己家，千萬別見外。”
梁戩適時接話，“媽，等您有了兒媳，不就等于有女兒了嗎？”
那女人聞聲回頭，目光在季縈身上停留兩秒，綻開得體的笑容道：“大公子說得是。梁夫人這樣有福氣，將來定能享受到兒媳如女兒般的孝順。”
然而，她話音落下，謝令芳便捂住了胸口。
“快別這么說了，愛珠想必都告訴你了吧？你瞧瞧她……”
她隨手指向季縈，如同指著一件擺設。
“沒爹媽教養的就是不行，舉止粗俗，上不得臺面，和你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沈若芙謙遜垂眸：“梁夫人過獎了。”
隨即她抬眼細細端詳季縈，話鋒一轉，“不過……她倒與我母親有幾分相似。
“啊？”謝令芳一臉驚訝。
雖然沈梁家交情深厚，但是因為一些原因，謝令芳沒有見過沈夫人。
沈若芙詫異，“難道梁董沒有和你說過嗎？他的初戀……”
突然，她意識到有些話不能說，于是含糊笑道：“不過季小姐即是大公子的未婚妻，那我姐夫肯定也是查過她的，她不是我們家要找的人。”
聞言，謝令芳松了一口氣。
季縈要是沈家的人，那自己對她做的那些事，不得讓梁家斷子絕孫。
“你看她那個沒福氣的樣子，當然不會是你們沈家的掌上明珠了。”
兩個人毫無顧忌地對季縈評頭論足，而她那“未婚夫”始終沉默旁觀。
幸好這婚約本是戲碼，否則季縈真要為自己二度跳入火坑而痛哭。
“既然這里沒我的事，我先失陪了。”季縈轉身欲走。
“季小姐，”沈若芙忽然含笑喚住她，“關于舍妹的事，爺爺認為確是她不對。能否單獨聊聊？”
從進門至今，這位沈二小姐并未正式與她打招呼，足見其心底的輕視。此刻突然熱情邀約，必然別有用心。
季縈打定主意，在梁翊之回來前盡量不與對方深談，便推辭道：“可是我有些累了。”
不料沈若芙還未回應，梁戩已搶先開口，“晚餐很快就好，吃過再去休息也不遲。這點時間，就陪沈二小姐說說話吧。”
他把話說成這樣，季縈也沒辦法推脫了。
所幸沈若芙并未要求外出，兩人只是緩步走向梁家后院。
“季小姐既然也是無父無母，那你找過自己父母嗎？”沈若芙問道。
“我找不找和你有關系嗎？”季縈應道。
沈若芙笑了：“我不是沈愛珠，季小姐不必對我有如此敵意。”
季縈看向別處，“我向來相信‘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
沈若芙嘴角抽了抽，索性收起偽裝，取出手機展示一張照片給她看。
“這位就是我十二歲便失蹤的姐姐，是不是很美？”
季縈掃了一眼，第一反應并非驚艷，而是照片中人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沈若芙放下手機，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人，輕笑道：“我姐夫為我姐姐守身如玉，這么多年，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我還總勸他，何必這么苦著自己？找個有幾分像的替身放在身邊，也是個慰藉。你說……他聽進去了嗎？”
季縈聽得出，她在暗示自己是替身。
而如果自己火冒三丈或者辯解，那就坐實了自己和梁翊之關系，她這招一石二鳥，算是用心了。
沈若芙果然比她那妹妹精明得多。
季縈心中冷笑，面上卻故作訝然，“沈家的家事二小姐向我一個外人打聽，有些不妥吧？”
沈若芙沒有問道自己想要的，但臉上笑容猶在。
“季小姐是聰明人，不必讓我把話說透，我姐夫和我那個死鬼姐姐的婚約雖然只有三年，但是三年后爺爺一定會讓他再娶沈家的女人。”
她輕蔑地看了一眼季縈。
“沈愛珠為他癡狂，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所以我勸你清醒點，拿穩梁大公子那份好處就夠了，別妄圖染指不屬于你的東西，當心玩火自焚。”
“死鬼姐姐？”
季縈輕輕挑了挑眉。
“你就如此確信，你那位姐姐，也就是你養父母的親生女兒，已經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