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金?“安建偉吐出一口煙圈,神情麻木地靠在椅背上,“做生意賺了錢,自然想留點后路?!?/p>
“轉移出去一部分,想著以后萬一有什么變故,也能在國外安度晚年?!?/p>
他彈了彈煙灰,語氣平淡得可怕,“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安建偉一人所為,我認罪伏法?!?/p>
他徹底關閉了溝通的大門,將所有罪責牢牢地鎖死在自已身上。
無論楊麗如何追問細節(jié),如何施加壓力,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已利欲熏心,違規(guī)操作,與他人無涉。
他甚至開始詳細描述一些具體案件的“作案過程“,主動攬責,態(tài)度“好“得令人詫異,卻也堵死了所有指向他人的可能性。
審訊持續(xù)了數(shù)個小時,最終陷入了僵局。
安建偉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扛下了所有能扛的罪名。
......
羅澤凱辦公室內,正在召開一個小型碰頭會。
只有楊麗、方靜和劉建明三人參加,氣氛嚴肅。
楊麗率先把安建偉的事情詳細匯報了一遍,語氣中帶著幾分挫敗:“我們用了各種方法,但他就是死咬著不松口?!?/p>
羅澤凱聽完匯報,眉頭微蹙,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他把所有事情都自已扛了?“
楊麗臉色凝重地點點頭,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是的,他承認了市場管理公司的所有違法行為,也承認了偷稅漏稅和轉移資產?!?/p>
“但堅決否認背后有保護傘,尤其將周德明撇得干干凈凈。“
她嘆了口氣,“我們目前掌握的間接證據(jù),確實很難直接突破他,形成指向周國平兄弟的有效證據(jù)鏈?!?/p>
方靜冷靜地推了推眼鏡,分析道:“這是他們慣用的棄車保帥策略。”
“安建偉很清楚,他一個人扛下來,最多就是經濟犯罪,判個十幾年?!?/p>
她頓了頓,語氣肯定,“周國平肯定給了他足夠的承諾,比如照顧好他的家人,或者未來運作減刑之類?!?/p>
羅澤凱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院子里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轉過身,眼神依舊銳利:“意料之中。如果周國平這么容易就被突破,他也不可能在蒼嶺盤踞這么多年?!?/p>
他走回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安建偉這條路,暫時走不通,那就換條路走?!?/p>
他對方靜說:“方書記,你那邊,集中力量梳理婁紹輝時期積壓的線索?!?/p>
“特別是與周國平、周德明相關的信訪舉報,哪怕只是蛛絲馬跡,也要深挖?!?/p>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點,“另外,加強對與周氏兄弟過往甚密干部的談話力度,制造壓力,讓他們內部產生猜忌。“
“明白?!胺届o點頭,翻開筆記本快速記錄著,“壓力已經初步顯現(xiàn),最近主動來紀委'說明情況'的干部多了起來?!?/p>
“雖然說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問題,但說明他們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松動。“
羅澤凱又看向劉建明:“劉主任,老工業(yè)區(qū)改制是塊硬骨頭,也可能是周國平最大的命門?!?/p>
“安建偉這里斷了線,你們督查室更要加大力度,從資產評估、土地轉讓、職工安置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入手,尋找漏洞。“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劉建明,“我相信,那么大的改制項目,絕不可能一點破綻都沒有!“
劉建明立刻挺直腰板,語氣堅定:“羅書記放心,調查組已經發(fā)現(xiàn)了幾處疑點,正在深入核查?!?/p>
他翻開手中的文件,“特別是當時負責核心資產評估的那家會計師事務所。”
“我們發(fā)現(xiàn)它在那段時間承接了多起類似的國企改制評估業(yè)務,結果都存在爭議,我們懷疑這可能不是孤立的個案?!?/p>
“好!順著這條線查下去!“羅澤凱鼓勵道,隨即又看向楊麗,“你們公安這邊,一方面配合紀委和督查室的調查,提供必要的技術支持?!?/p>
“另一方面,繼續(xù)深挖'蒼嶺市場管理公司'的其他違法犯罪事實,擴大戰(zhàn)果?!?/p>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安建偉想一個人扛,我們就看看他到底能扛多久!“
“是!“三人齊聲應道,聲音在辦公室里回蕩。
雖然安建偉的頑固給調查帶來了暫時的阻礙,但羅澤凱并沒有絲毫氣餒。
他深知,反腐斗爭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
就在羅澤凱調整部署,準備從其他方向尋找突破口的同一時間。
周國平的辦公室內,氣氛與羅澤凱那邊的凝重截然不同。
周德明腳步如飛地推門進來,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喜色,與之前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判若兩人。
“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周德明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
他反手將門關緊,快步走到周國平的辦公桌前。
周國平正靠在椅背上,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眉宇間是化不開的陰郁。
他被羅澤凱步步緊逼的連環(huán)手段弄得焦頭爛額。
此刻見周德明這般失態(tài),不由得皺起眉頭,帶著一絲不悅和疑惑斥道:“什么事慌慌張張的?“
“安建偉,他……他被送去看守所了!“周德明激動地壓低聲音說道。
“送看守所了?“周國平猛地坐直身體,眼睛瞪大,“這算什么好消息?!“
“哥,你聽我說完!“周德明急忙打斷他,臉上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興奮,
“安建偉被移送看守所,就說明他把所有的事,都自已扛下來了!“
周國平愣住了,眼中的陰鷙被巨大的驚愕取代。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自已……全扛了?“
“千真萬確!“周德明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得意,“這是我之前就和建偉約定好的!”
“如果實在不行,就讓他把所有事情攬到自已身上?!?/p>
“我承諾他,只要他保住我們,外面有我們運作,絕不會讓他吃虧!”
“他當時沒明確回復,我還擔心他頂不住壓力……“
他激動地搓著手,“沒想到,這小子關鍵時刻還真講義氣,夠硬氣!“
周德明越說越激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現(xiàn)在被移送看守所,走正常司法程序,這就說明羅澤凱他們沒從他嘴里撬出更多東西!”
“至少,暫時是把火勢控制住了!哥,我們安全了!“
周國平聽著周德明的解釋,臉上的驚愕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表情,有慶幸,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
他緩緩靠回椅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陷入了沉思。
安建偉獨自扛下所有,這確實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結果。
這為他們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他……在里面沒受什么罪吧?“周國平沉吟片刻,問了一句。
“應該沒有。楊麗雖然手段厲害,但大規(guī)矩還在,不敢亂來。”
“而且建偉也是老江湖了,知道怎么應對?!爸艿旅鞔鸬溃S即又有些擔憂,“哥,我們現(xiàn)在……“
周國平抬起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話。
他眼中的猶豫和復雜漸漸被一種重新凝聚起來的冷厲所取代:“那我們也該給羅澤凱找點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