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理六宮的權利,自然是不用上交的。
她被昭衡帝抱在懷里,軟聲細語地哄了很久,水仙的淚才稍稍止住。
昭衡帝留她在乾清宮待了一天,用過晚膳后才乘著御攆回了禮和宮。
水仙不僅僅是自己回去的,她帶回去的,還有昭衡帝賜于的,數抬賞賜。
之前在乾清宮哄水仙的時候,昭衡帝越想越覺得自己前段時間疏遠水仙是自己魔障了。
如今回過神來,昭衡帝看著孕像明顯的水仙,只覺得是自己混蛋了。
她明明什么都不求,只求與他長久相伴,她替他孕育子嗣,他竟然還冷落了她這么長一段時間。
于是,他的愧疚全部化為了實際的賞賜。
等水仙回到禮和宮后,內務府將東西搬進了殿內,長長的隊伍絡繹不絕,偌大的正殿被堆滿珍寶,銀珠表現得倒是還好,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昭衡帝對主子如此賞賜了。
可聽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陣仗,只覺得放眼均是無價之寶,珍貴異常。
她的眼睛都看直了,挨個看過去,沒過多久又眼睛亮晶晶地跑過來,似是個活潑的犬兒。
“主子,皇上對您可真好。”
聽露想起之前皇上冷著主子的時候,當時她還替主子著急。
畢竟這宮里恩寵如浮云,今日有明日沒的,聽露不忍看著自家主子還替皇上懷孕就失了皇上的恩寵。
當時,主子還說不用著急。
聽露眸子亮亮地看著四周的珍貴之物,心中越發崇拜水仙。
主子也太對了,當然不用著急,皇上雖然冷了主子一段時間,但如今復寵,竟然因此得到了更多!
水仙緩步走到了個紫檀木的托盤旁邊,里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珠花簪飾,遠遠地看上去如同一座凸起的小山。
金鑲、點翠、珊瑚、緝珠……各種各樣工藝精美,放在外面能作為鎮店之寶的首飾,如今卻滿滿地堆在一起,只配做她手中賞玩之物。
水仙從其中拿起了個金鑲玉的鈿花,端詳了一會兒,便隨手將其放在了那堆珠寶首飾里,發出一聲清脆好聽的玉擊之聲。
“你們兩個分別從里面每人挑兩個,算是以后你們的嫁妝,但在宮中行走,畢竟還是要低調些,不要戴在頭上。”
水仙淺笑著看向銀珠和聽露,兩個宮女如今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她自然要給準備些像樣的嫁妝。
畢竟這兩個宮女都是她慎之又慎地親自挑選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水仙交代了她們兩個挑完后不要在宮里佩戴,便不再管了。
至于其他的賞賜,水仙只簡單看過,便讓她們將東西歸進庫房。
她從一開始選擇入宮,為的是活下去,為的是站在不被宰割的高位上,至于這些金銀財寶......
水仙承認她是俗人一個,看到如此寶物定會動心,但也只是動心,除此之外,真說不上她有多么激動。
如此,水仙與昭衡帝算好了,昨日剛侍過寢,再加上水仙如今有孕,最早昭衡帝也要隔天來禮和宮留宿。
可聽說近來昭衡帝朝政繁忙,一連十余天都沒有進后宮,不知道怎么的,后宮就傳起了昭衡帝雖賞賜瑾貴妃許多,但如今以朝政避開她,兩人的感情終究還是出了問題。
水仙自然也聽到了這種傳聞,自她榮升貴妃,后宮猜測她與昭衡帝之間感情的傳聞一下子多了許多。
好像真的從皇后因體弱,暫免晨昏定省,兩位貴妃共同協理六宮后,對繼后人選的猜測始終占據了后宮主要的輿論內容。
水仙覺得,與其說眾妃嬪想要提前鎖定繼后人選,不如說眾妃嬪不想相信她這個賤藉出身的奴婢會是未來的繼后。
對于猜測她與昭衡帝離心的傳聞,水仙并未加以理會。
昭衡帝那邊自然更不知道,他如今政務正忙,無論是后妃還是馮順祥都不會將一些雜言碎語傳到他的面前,影響他的心情。
德貴妃依舊是與世無爭的模樣,這段時間去宜昌宮與她攀談交往的妃嬪太多,德貴妃以靜心禮佛的借口,暫時關閉了宜昌宮的大門。
婉妃等人見挑事不成,心中愈發焦躁起來。
婉妃是景成宮的主位,前些天稟明了德貴妃以后,易書瑤搬了進來,與她同住一宮。
這天從晨會回來后,加上順路一起來到景成宮的韻嬪,這三人又聚到了一起。
婉妃宮人為三位主子端上茶水點心后,便姿態恭敬地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婉妃三人,與各自的心腹宮女。
“婉姐姐今日提議甚好,去往行宮賞花的路程不近,若是將每位妃嬪所用馬車全都翻新一次,定然更為舒適。”
韻嬪放下茶杯,緩緩開口,說到這里,她語帶輕嘆:“就是可惜了,婉姐姐這么好的提議竟然被瑾貴妃給否了。”
提到這個,婉妃就來氣。
她臉色陰沉地將茶杯放在手邊描金桌案上,“呵,不就是怕本宮搶了她的風頭嗎?!”
婉妃想起近日,憤憤道:“德貴妃不與她計較,她自己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一個花朝節而已,又不是什么重大節慶,她如此重視,從頭到尾皆是親力親為,不就是想在皇上那邊表現,體現她堪為繼后嗎?!”
聽到繼后兩個字,坐在最后的易書瑤臉上極快地劃過了一抹難看的表情。
若是水仙那個賤婢為繼后……
一想到以后自己要跪在她面前稱她為皇后娘娘,易書瑤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她?!一個賤藉出身的賤婢!”
易書瑤咬牙切齒道:“若是讓那個賤婢成為一國之母,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賤藉出身,乃是大齊的底層。
賤藉為皇后,連皇上與皇嗣的身份都因此被羞辱,仿佛白色絹紙上被潑上墨點般惡心人。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聽聞賤籍兩個字,一旁韻嬪動作一頓,面上閃過了一抹不自在。
這一幕,被婉妃注意到了。
她忽然想起了韻嬪的出身,韻嬪是在潛邸就伺候的舊人,乃是下屬進獻的揚州瘦馬,入了樂籍。
樂籍,同樣屬于賤藉。
不過韻嬪入府那段時間,以一手琵琶絕活,平白得了一段時間當時還是太子的昭衡帝的寵愛。
昭衡帝登基后,順理成章地幫她削了賤藉。
時間過去這么久了,許多入宮的新人都不知道這段韻嬪的歷史,就如同易書瑤,話里話外竟一點也不知道韻嬪的出身。
婉妃眸底劃過一抹帶著惡意的揶揄,她打斷了易書瑤慷慨激昂的話。
“瑤貴人慎言,咱們的韻嬪也是賤藉出身呢……”
易書瑤哪里想得到,她瞬間失語,看著面色不虞的韻嬪起身恭敬道:“韻嬪娘娘,臣妾不知……”
“算了。”
韻嬪抿唇,忍不住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婉妃。
當她不知道婉妃打的是什么算盤嗎?
這個自入宮起就溫婉和順的太后侄女,如今驟然聞得皇后病重,顯然心思也活泛起來。
之前皇后病重的時候,婉妃畢竟是剛剛入宮不久,根基尚未穩定。
且當時橫在她面前的,可是麗貴妃阮歡。
麗貴妃阮歡要家世有家世,要寵愛有寵愛,要性格有性格。
婉妃當時自然是不敢覬覦繼后之位的,然而現在就不同了。
韻嬪很聰明,若她不聰明的話,不會從一個被人獻上的玩物一步步成為了宮中的嬪位。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婉妃的用意,以及她籠絡她和易書瑤的主要原因。
婉妃想要的,是攪渾瑾貴妃和德貴妃之間的關系,若是兩位貴妃不對付,那么無論如何皇上至少都會處罰一位貴妃。
只有將貴妃的位置空出來,婉妃才有上位的機會。
韻嬪心思如電,但她面上不顯,看著婉妃幸災樂禍的表情,她只淺淺地勾了下唇。
“都是相熟的姐妹,何必說這些。”
韻嬪朝著易書瑤的方向不耐地擺了擺手,婉妃她惹不起,易書瑤她難道還惹不起嗎?
起初,韻嬪還因為易家的緣故敬著易書瑤。
可自從她察覺到易家無論如何也不托舉易書瑤,甚至還要易書瑤自己苦練舞蹈在皇上面前獻媚,韻嬪心中也不自覺地看輕了她。
易書瑤聽著韻嬪顯然是原諒她的話,可看韻嬪微慍的表情,又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得罪了韻嬪。
她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小心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無論是有些生氣的韻嬪,還是敏感小心的易書瑤,婉妃看著她們兩人,只覺得心中無比舒坦。
自己自入宮便沒有皇帝的寵愛,但在這后宮,皇帝的寵愛并不是不可缺的。
你看,無論是韻嬪還是易書瑤,都或早或晚地被昭衡帝寵愛過一段時間,可是她們有的是出身低微,有的是靠不上家族,如今都要仰仗她的鼻息而活。
婉妃一想,就想得很多。
她心里忍不住想,若她為繼后,手下都是這樣的妃嬪該有多好。
若她為繼后......
婉妃的眸底閃過了一抹暗芒。
無論是瑾貴妃還是德貴妃,只要擋在她的面前,便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