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心臟狠狠一悸,好似魂魄都在顫抖。
”阿燁!”她俯下身,淚花沾染在睫毛,像撲簌簌的融雪。
從前她只要喚他一聲阿燁,他都是應的,便是吵架生氣的時候,也會有回應。
可現在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一刻,她特別希望司燁同上次那般裝死,可她親眼看著那把刀捅入了他的心臟。
她用力拽他,試圖將他翻過身,可她拽不動,怎么都拽不動,她無助的哭泣。
“陛下!”侍衛們從兩側涌來。
大呼:快,回養心殿,傳太醫。“侍衛長嘶吼著,彎腰背起司燁就往外沖。
阿嫵追在身后,卻哪里趕的上那群侍衛的腳程。等她提著裙擺追出來時,只來得及看見馬車一抹殘影。
余下的兩名侍衛等在門外,阿嫵從一人手里牽過馬兒,縱馬疾馳。
兩名侍衛同乘一馬追在她身后。瞧她是往宮門方向去的,坐在后面的侍衛湊到前面人的耳旁:“這大好的機會,娘娘怎么不逃跑了?”
“陛下為她擋刀,娘娘感動壞了,往后只怕都不跑了。”
方才,誰也沒有料到那孩子袖子里會掉出刀。永昌侯拿刀刺過來,也只是眨眼的瞬間。
侍衛們的主要職責就是保護皇帝,只是,他們都沒有料到皇帝會為一個女人擋刀。
按說,他們比誰都害怕皇帝受傷。但是,永昌侯刺得是胸口。
陛下自北疆戰場被北戎人砍過一刀,就花重金打造了黃金軟甲,穿上后,前胸后背刀槍不入。
北疆時都那般惜命,做了皇帝,更是惜命。他每回出宮,都要穿上黃金軟甲。
這事外人不知道,也就他們這些從北疆跟過來的護衛知曉內幕。
別看那刀插在他胸口,其實一點都沒傷著,刀尖卡在軟甲上,加之冬日隔著層棉衣,才會讓人覺得刀仞沒入其中。
至于那血,得虧侍衛長有眼力勁,捅殺行刺的永昌侯,血流到陛下身下,瞧著可不就是一片血糊。
兩名侍衛不近不遠的跟著阿嫵,一路上呲著大牙八卦此事,待灌了一肚子冷風,也進了宮門。
阿嫵來到養心殿時,張德全正嚎的上氣不接下氣。
“陛下啊!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只花兒。”
還是朵帶刺的花,誰摸扎誰手,張德全斜瞥她一眼,又哭:“您要有個好歹,奴才還怎么活啊!”
阿嫵被風吹了一路,鬢發凌亂,鼻尖臉蛋都被吹紅了,一雙生的楚楚可憐的杏仁眼,噙著淚水。
讓一眾御前宮人看的,都心生憐意。
鄧女官迎上前,“你別著急,石太醫正在救治陛下,有他在,陛下不會有事。”
她盯著阿嫵潮紅的眼眸,見那里不斷的落出淚珠子,鄧婉兒神色微愣。
她見過阿嫵被司燁逼迫的種種,見慣了阿嫵對皇帝的抵觸、怨懟、憎惡。
可此刻看著阿嫵,才晃覺,他們是少年夫妻!
在最美好的年紀相遇相愛,那般飛蛾撲火,轟轟烈烈的愛過,便是在背叛中熄滅了。
心里也會殘存余燼。
當余燼遇熱,是否會死灰復燃?
屋內。
司燁赤膊上身,胸口上連點紅痕都沒有。
皺眉催促石瘋子:“你快點,阿嫵都哭了。“
石瘋子用毛筆沾著雞血往雪白的紗布上不斷涂抹,聽到這話,暗翻白眼,既要人擔心他,還怕人哭。
合著啥好事都攤在他身上,他想咋地就咋地,能上天呢!
心里不屑,面上卻得裝著恭敬,拿著染透的紗布,往他干凈的胸口上纏。
“英雄救美,陛下這場苦肉計演的當真高。”這話實則是暗諷他的。
司燁雙手撐在身后,配合石瘋子的動作,眼神看著落在一旁的黃金軟甲,“朕不是演的,就算今日沒有穿護甲,朕也會擋在她身前。”
看見永昌侯拿起刀的那一瞬間,他想都沒想,護她是本能。
本能之后,才是他的心機。
阿嫵從前愛看畫本子,那上面都是些大同小異的故事,公子用生命保護小姐,小姐從此愛上公子,對公子死心塌地。
亦或者是小姑娘愛上下凡渡劫的神君,犧牲性命助神君渡劫成功。
從此,神君低下高傲的頭顱,與凡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還一胎生五個娃娃。
他第一次翻開那些畫本子,笑的肚子疼。
事后還拿這事戲謔她,叫她也一胎給自己生五個娃娃,她羞的臉色漲紅。
從此就把那些畫本子鎖在柜子里,摸都不叫自己摸一下。
想起過去的時光,司燁眼中在短短的幾息內,蓄滿了星星點點的碎芒。
像畫本子里寫的那樣,他也能舍命救她,盼她能與自己重歸舊好。
包扎好傷口,石瘋子把半碗血水倒進水盆里,待他將血水端出東梢間時。
阿嫵視線落在水盆里,睫毛顫了顫。
諾諾地開口問:“陛下的傷,嚴重嗎?”
“嚴重,受了這么嚴重的傷,少說減十年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