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嫵想裝著聽不見,可那聲音太大,她要非裝著聽不見,依著他的性子指定要沖過來罵人。
她站在那,微微側過身,對上那雙黑沉不見底的眼睛。
“陛下,還有什么事?”
“朕渴了,給朕沏壺茶來。”
盛嫵輕輕的應了一聲,接著便轉身出了東暖閣,往茶水房去,石瘋子靠在門邊,沒看到想看的,有點失望。
待盛嫵端著茶重新回到東暖閣時,屋里沒了薛晚云的身影,只剩司燁自己。
他端坐在紫檀案前,左手翻著奏本,右手捏著朱砂筆,筆尖懸在奏折上方,手腕穩如磐石,
這般瞧著,頗有帝王之姿。
盛嫵取出茶盞斟了一盞,輕輕擱在檀木案的一角。目光隨意往奏本上一瞥,一眼便認出這是二爺的字跡。
“好看嗎?”
聲音,如同寒冬里的一陣風,裹挾著絲絲寒氣,鉆進盛嫵的耳朵里。
她抬起頭,正對上司燁微瞇的一雙鳳眸。
盛嫵想了想,指著他的手:“好看。”
他聽了一愣,旋即眼皮微垂,目光落在手背上,從鼻腔生出一聲輕哼,“睜眼說瞎話。”
撂下御筆,往后一靠,拍了下他的大腿:“過來。”那姿態分明是讓她坐上去。
盛嫵蹙眉,遲疑間,他突然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從桌側,拉到他身前,兩只大手分別握住她兩側的腰窩,將她摁在大腿上。
隔著衣物,盛嫵感覺到屁股下堅實的大腿,全身肌肉緊繃,一動不敢動。
司燁垂眸盯著她,玩味的勾了勾唇,拿起桌上奏折,攤到她面前:“不是想看嗎?朕讓你看。”
他聲音聽不出喜怒,那雙眼更是復雜的叫人辨不清深淺。
大手貼在她腹部,另一只手指著奏折,“好好看看,這是江枕鴻彈劾沈章的折子。
這些日子,他彈劾沈章的奏折,可不止這一本。”
盛嫵心頭一緊,下意識去看司燁:“陛下給嬪妾看這些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勾了勾,“朕的意思是告訴你,要乖乖聽話,早日給朕生下兒子。
不然,江枕鴻扳不倒沈章,反會被沈章咬住不丟,真要咬出事,可就麻煩了。”
呼吸一滯,又聽他低低一笑:“不過,他有免死詔書,死不了,最多被沈章拉下臺,判個流放。”
盛嫵望著眼前的男人,忽然覺得自己沒有想象中了解他。
他的城府太深了,深到不知哪一步就落進了他的陷阱。
先是讓二爺進內閣,再用二爺牽制沈章,如今又用二爺和沈章之爭,逼她生兒子,推著她往皇后那個位置去。
這些好像都是他一開始就算計好了的。
無形的囚籠從身到心,一層一層的疊加捆綁,讓她陷入無望之中。
盛嫵長睫微垂,眼下淺淺落了一層陰翳:“朝堂之事,嬪妾不懂,陛下要是沒什么事,嬪妾就先回去了。”
話音剛落,察覺他的呼吸靠近,接著吻上來。
盛嫵沒有反抗,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只是一動不動,由著他淺淺的,輕輕的反復吻著她的唇瓣,然后,更深入的探索。
大手扣著她的纖腰,似要將她揉進懷里,漸漸的,不再只滿足于這樣。呼吸加重,開始吻她的下巴,她的脖頸,她的鎖骨。
盛嫵微微仰起臉龐,窒息的閉上眼。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魏靜賢的聲音,“陛下,臣有事覲見。”
司燁停下動作,將臉埋在盛嫵的頸間,一連的深呼吸,平息身上的欲火。
片刻,盛嫵走出東暖閣,寒風挾著濕氣,迎面吹來,盛嫵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魏靜賢一襲蟒袍站在廊下,四目相對時,他瞧見盛嫵脖間的吻痕,垂在身邊的手一點一點攥緊起來。
強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魏靜賢緩緩朝盛嫵行了個禮:“恭送娘娘慢走。”
盛嫵朝他略微點了下頭,沿著廊廡離去。
昏沉的天,微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背影,柔弱的好似一陣風能吹散似的。
司燁靜立窗前,一雙鳳眸深深的凝著盛嫵離去的方向,眼底閃爍著偏執的占有。
無論用什么辦法,他都要將這個女人留在自己身邊。
一輩子!
·····
冬日暮色早至,棠兒穿著厚厚的斗篷,戴著棉手套,提著七彩燈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一會兒照照門前的石影壁,一會兒照照院中的石榴樹。
跟在她身邊的太監,是張德全新認得干兒子來寶,今年十四歲,笑起來月牙眼,還有兩顆小虎牙。生的十分討喜。
聽說為了選這個干兒子,張德全將一宮適齡的小太監都喚到跟前。
不僅要人聰明伶俐,還要生的俊,聲音還得好聽,千余人里選出這么一個。
自是樣樣出眾。
有他跟著棠兒,明日去尚書房讀書,盛嫵也能放心些。
殿內
盛嫵附在小舒耳邊低語幾句,小舒當即點頭出了屋門。從后院出了瓊華宮,一路往慈寧宮花園去。
這邊,司燁一進瓊花宮的大門,就與棠兒迎了個正面,張德全眼珠子一轉,當即笑著對司燁道:“陛下,您瞧康寧公主多懂事,知道您要來,一早就在門口迎您。”
司燁垂眸,見她抿著唇不喊人,面色微沉。來寶見狀,趕忙從身后輕輕扯了下棠兒的衣角。
棠兒想起爹爹的交代,用力攥了攥手里的燈籠,輕聲喚他一聲:“父皇。”
聞得這一聲父皇,司燁深幽的眼底,浮動著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柔和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