榊北狄士張弓搭箭,箭頭指向下方凹地。
更陰險的是,在通往凹地的必經小徑上,竟能隱約看到泛著烏光的獸夾。
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致命陷阱,一旦下方的人突圍,或者搜救者貿然闖入,都將面臨來自上方和地下的雙重打擊。
姜嬛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霍臨他就在下面。
“清理掉!”孫正的眼神瞬間冷冽如冰,果斷做了個手勢。
無聲的行動立刻展開。
孫正指定了兩名最擅長潛行和弓弩的護衛,讓他們負責解決高處右側兩個威脅最大的弓箭手。
他自己則親自帶上兩名經驗豐富的護衛,如同壁虎般貼著陰影,無聲無息地摸向左上方的另一個暗哨。
姜嬛屏住呼吸,手緊緊攥住了衣襟里的匕首。
她知道自己不是戰斗性的,更沒打算上趕著添亂。
只要藏好茍住,別讓敵人抓到把柄,也別擋著自家護衛走位就行。
負責右側的護衛緩緩舉起特制的小型勁弩,弩機發出極輕微的上弦聲。
他們的動作極其緩慢,瞄準高處那兩處模糊的土黃色身影。
其中一個北狄暗哨似乎有所察覺,正微微側頭向下張望,就在這時……
兩支短矢劃破空氣,精準沒入了那兩名北狄弓箭手的咽喉。
兩人身體猛地一僵,隨即軟軟地癱倒在藏身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與此同時,孫正和另一名護衛已經鬼魅般地繞到了左上角那名北狄士兵身后。
那士兵正專注地盯著下方和同伴藏身的方向,對背后的殺機毫無所覺。
孫正如獵豹般撲出,大手瞬間捂住那士兵的口鼻,另一名護衛配合默契,手中短刃寒光一閃,精準地抹過士兵的脖頸。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那士兵只發出一聲短促沉悶的嗚咽聲。
剩下的一名北狄士兵負責放哨,位置稍遠,似乎聽到了同伴倒地的異響,驚疑地轉過頭來:“那邊……”
他話未說完,另一名早已潛伏到位的護衛猛地從巖石后暴起,同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撲倒,割喉。
短短十幾息時間,三個致命的暗哨被悄無聲息地拔除,干凈、利落。
小徑上的陷阱也被剩下的人清除,危機暫時解除。
“走!”孫正壓低聲音,打了個手勢。
護衛們立刻分散開來,組成簡易的掩護陣型,沿著那條被半掩埋的險峻小徑,向著廝殺聲傳來的方向快速推進。
越是深入,空氣中的血腥味和打斗聲便越是清晰,還夾雜著狄語的叫囂聲和梁軍憤怒的嘶吼。
終于,他們在另一處巖壁的轉角處,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幾名衣甲染血的梁軍親衛,正護著一處角落,與北狄士兵進行著搏殺。
姜嬛的目光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角落里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鎧甲破碎不堪,沾染著大片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跡。
他右手緊握著一柄染血的長劍,劍尖拄地,支撐著他大半身體的重量,左手似乎受了傷,無力地垂在身側。
正是霍臨!
他眉頭緊鎖,嘴唇干裂蒼白,但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眸深處,卻仍燃燒著不熄的火焰。
“皇上!”孫正目眥欲裂,低吼一聲,毫不猶豫地揮手,“殺,護駕!”
早已蓄勢待發的護衛們如同猛虎,悍然殺入戰團。
孫正帶來的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出手狠辣,配合默契,很快便將北狄士兵殺得節節敗退。
突如其來的援軍讓霍臨和他的親衛們都愣了一下。
霍臨猛地抬起頭,掃向援軍來的方向。
當他越過廝殺的眾人,落在那個正跌跌撞撞朝他跑來的纖細身影時,整個人如同雷擊。
【姜……嬛?她怎么會在這里……】
【是失血過多產生幻覺了嗎,還是……朕已經死了?】
【想想死的時候是她來接朕,好像也沒那么痛苦了。】
他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試圖驅散這幻象。
但那身影卻越來越近,臉上那混合著狂喜和心痛的生動表情,刺痛了他的眼睛。
姜嬛根本顧不上其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過戰場,一口氣沖到了霍臨面前。
“霍臨!”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得不成樣子,想碰他又不敢碰,手懸在半空,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你……你怎么傷成這樣,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冰涼的淚水滴落在霍臨的手背上,那真實的的觸感,讓他渾身猛地一顫。
【不是夢?】
他猛地抬起那只還能動的右手,不確定的碰了碰她的臉頰。
溫熱的,柔軟的,真實的。
【活的,是活的,她真的來了!】
【但是她怎么來了?誰帶她來的?不要命了嗎?】
巨大的震驚過后,是無盡的后怕和心疼。
“姜嬛?”霍臨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你……”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因為情緒失控而變得有些大,但他幾乎立刻就放松了力道。
視線急切地從她身上掃過,貪婪地確認著她的存在,檢查著她是否有受傷。
“朕安排人,馬上送你走。”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濃濃的心疼,“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嗎?啊?這一路有多危險,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萬一你……”
他說不下去了,那個萬一的后果,光是想象就讓他肝膽俱裂。
姜嬛被他這一連串帶著顫抖的質問弄得怔住,隨即眼淚流得更兇。
又氣又急,聲音都拔高了:“我風餐露宿趕過來,現在就賴上你了,八頭驢都拉不走!什么萬一,我沒有萬一,你也沒有萬一!”
她控訴著,卻字字砸在霍臨心上。
霍臨被她哭得心頭一窒,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的指腹下意識地摩挲著她手腕上被自己捏紅的地方,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廝殺聲漸漸平息,孫正等人已迅速解決了剩余的北狄士兵,開始警戒四周。
霍臨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放軟了些。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這里不安全,必須立刻……”
他的話還沒說完,頭頂上方的突然傳來幾聲碎石滾落的動靜。
緊接著,一陣呼喝聲從他們頭頂的地面傳來,而且正在迅速靠近。
一名親衛臉色驟變,嘶聲喊道:“不好,上面還有敵人,我們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