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濤將這東西塞到趙振國手里,“振國啊,那院子,不管是借是租,還是你說的什么‘安排’,我們都不能白住。”
趙振國趕緊往回塞,“爸,您這是干什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院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們安心住著就是,提什么錢不錢的!”
宋濤搖搖頭,目光堅定:
“振國,你的心意,我和你媽都明白,也很感激。但情分是情分,規矩是規矩。住這么大的院子,于情于理,都該付租金,不能白住。我跟明亮上學也都有補助,你要是不收,我們住著心里都不踏實,寧可去住宿舍,或者去外面租個小房子住,心里反而安穩。”
宋婉清和趙小燕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都看了過來。
宋婉清想開口勸,被趙小燕輕輕拉了一下。
她大概猜到公公找振國說的什么事情,確實該給錢的,不能總占弟弟的便宜,消磨情分。
趙振國推拒的手停在了半空,岳父這態度,太堅決了。
如果今天不收,恐怕岳父真的會帶著一家人搬出去,那樣反而傷了感情,也違背了他想讓家人過得舒心的初衷。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刻,院門外傳來一個爽朗帶笑的聲音:“喲嗬!振國,這么熱鬧?”
王新軍一手拎著一個油光紙包著的、散發著誘人肉香的全聚德烤鴨,另一只手提著一個印有紅底黑字“稻香村”的經典點心匣子,笑吟吟地邁步走了進來。
他的突然到來,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趙振國借這個機會暫時避開與岳父的僵持,迎了上去。
“新軍哥?你怎么來了?”
“嗨!聽說你岳父和小舅子金榜題名,一家團聚,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來沾沾喜氣?”
王新軍笑著把禮物遞過來,“特意去前門捎了只剛出爐的烤鴨,還有稻香村的幾樣點心,給大家嘗嘗咱北京的味道!”
他快步走到宋濤面前,恭敬地欠了欠身:
“這位就是宋叔叔吧?晚輩王新軍,振國的好朋友。早就聽振國提起您,今日一見,這氣度果然不凡!”
“原來是新軍同志,”宋濤伸出手,與王新軍握了握,語氣溫和而莊重,“振國在家時常提起你,說你年輕有為,對他幫助良多。真是太客氣了,還讓你專程跑一趟,帶這么貴重的禮物。”
“宋叔叔您太見外了,我和振國是過命的交情,他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這都是應該的!”
王新軍跟宋母問好,接著看向宋明亮和趙小燕,聲音洪亮,帶著由衷的佩服:
“好家伙!振國,你們家這竟然是一門四個大學生啊!”
他高高豎起大拇指,臉上滿是驚嘆,“這哪怕是放在四九城,也是這個!了不得!真了不得!真是書香門第,人才輩出!往后這一家子,前途不可估量啊!”
趙振國見氣氛正好,便提議道:“新軍哥,坐下一起喝兩杯?”
王新軍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酒今天就不喝了,振國,我找你還有別的事兒。”
他對著宋濤等人禮貌地點頭致意:“宋叔叔,阿姨,我跟振國說兩句。”
宋濤何等眼色,立刻明白這絕非尋常寒暄,連忙道:“你們忙,你們忙,正事要緊。”
一進書房,王新軍將門反鎖上。
“振國,你抓緊時間準備一下,收拾好隨身行李。明天一早,咱們倆一起,陪鄧老出趟差。”
“明白了。需要準備什么特別的嗎?”
“輕裝簡從,帶上必要的證件和換洗衣物就行,其他的路上再說。”王新軍言簡意賅,“記住,嚴格保密,對家里人也只說普通出差。”
“我懂。”趙振國再次點頭。
——
院中。
“婉清,你來一下。”宋濤輕聲喚道。
宋婉清回過頭,看到父親手里的東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
“爸!您怎么還想著這個!振國他不是都說了嗎?那院子……”
宋濤搖了搖頭,打斷女兒的話,直接將東西塞到閨女手里。
“婉清,這錢和糧票,你收下。你要是不肯要,”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語氣帶著不容置疑,“那我跟你媽,還有明亮和小寶,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哪怕是今晚上去火車站蹲一宿,睡大街...”
“爸!您這說的是什么話!”宋婉清急了,“這怎么能行!絕對不行!您和媽這么大年紀了……”
“正是因為要上學,要堂堂正正做人,才更不能這樣!”
宋濤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婉清,你聽爸說。振國他有本事,有錢,那是你們小兩口的,是你們辛辛苦苦掙來的。你們過得好,爸心里比誰都高興。但不能這樣無條件地貼補我們一大家子!”
他嘆了口氣,看著女兒焦急而不解的臉,語重心長地解釋:
“閨女,你還年輕,有些道理可能體會不深。老話說得好,‘升米恩,斗米仇’啊。我們現在能動能掙,有手有腳,要是就這么心安理得地住著這么好的院子,一分錢不出,日子長了,心里這桿秤就歪了,腰桿子也挺不直了。到時候,再好的情分,也可能生出嫌隙來。你明白爸的意思嗎?”
宋濤是真怕自己那個兒子,再長歪了,把趙振國給的東西當作心安理得,訛上這個姐夫。
京城這么大的地方,繁華迷人眼,他們可千萬不能為振國和閨女拖后腿,要防范于未然。
宋婉清:...
她沉默了許久,“爸,我懂了。這錢和票我收下。您和媽,還有明亮,就安心住下,再也別說走的話了,行嗎?”
看女兒終于理解并收下了錢,宋濤緊繃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好,好孩子,這就對了。放心,爸心里有數,以后啊,等我和你媽安置好了,還能幫襯你們。”
——
夜深人靜,宋婉清給趙振國收拾東西。
趙振國察覺到媳婦有心事,便問他怎么了。
“振國,爸今天把錢和票硬塞給我的。我說不要,他就要帶著媽和明亮去睡大街,我實在拗不過他。”
趙振國心里一陣復雜,既有對妻子為難的理解,更有對岳父那份固執卻又令人敬佩的風骨的了然。
“爸的心思,我明白。他不是跟咱們見外,他是想讓咱們這個大家,處得長久,處地踏實。收下錢,爸心里就安生了。”
宋婉清靠在他肩頭,眉頭卻沒有舒展:
“可是振國,爸和媽年紀大了,明亮這剛上學,雖說有補助,但在京城這地方,花銷肯定比老家大得多。以后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這點錢……我拿著心里也不安穩。”
“婉清,你說得對。直接給錢肯定不行,爸那脾氣……看來,得給爸尋摸一個穩妥的、他能接受的‘生財之道’。”
“生財之道?”宋婉清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丈夫,“你想到了什么?”
趙振國搖搖頭,“暫時沒想到,這事兒不急,等我出差回來再說,現在有比這更著急的事情...”
宋婉清:!!!
這人,就沒個正形。
趙振國沒想到的是,他在北上的路上,找到了新的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