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長公主沉著臉吩咐道:“帶下去,著人好生看管。”
她忘了眼里間方向,又道:“陛下病愈之前,別讓他死了。”
墨文敬輕笑,“姑姑放心,您都活得好好的,侄兒怎么可能會想不開。”
他一把推開上前的云雀,冷聲道:“本王長了腿,自己會走。”
離開前,他看了眼墨錦川,意味深長道:“老五,咱們這位姑姑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與虎謀皮,終有一日會落入虎口。”
墨文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跌跌撞撞得往外走。
行至門口時,他突然大喊了一聲“牝雞司晨”,而后噴出一大口血,整個人朝前栽去。
華陽長公主看都懶得看一眼,涼聲道:“小時候就是個蠢的,如今還是沒半點長進。
同她那個生母一樣,是個爛泥糊不上墻的。”
一想到她當初竟還對良妃寄予厚望,想著以她的容貌家世怎么也能位列妃嬪之首,她就一肚子的火。
普天之下,哪還有比帝王更尊貴的男人?
她為她鋪就了一條所有女人夢寐以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道路。
可那個蠢貨倒好,滿腦子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情情愛愛,哪怕肚子爭氣一舉得男,每日里想的也都是有朝一日能出宮同心上人雙宿雙飛。
她所住的宮殿之內,到處都藏著她寄托愛意之物,真把宮里的人個個都當傻子!
那種廢物,當真是死不足惜。
墨錦川遞了杯茶給她,勸道:“姑母消消氣,老四并不知曉當年的內情,心有埋怨也屬正常。”
華陽長公主抬眼看向他,冷笑一聲,“本宮竟不知,從前一向睚眥必報的人,竟變得這般大度。
你莫不是要說教本宮,看在姑侄一場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
墨錦川:“老四這幾年在外所做之事,罪無可恕。”
聞言,華陽長公主的臉色總算緩和些許,“本宮還以為,你也當真成了蠢貨一個。”
端起茶杯淺嘗一口,她感嘆道:“嘗來嘗去,還是皇兄這里的茶最合本宮的口味。”
墨錦川道:“姑母若是喜歡,待會兒喚德公公裝上一些,出宮時帶上。”
華陽長公主挑眉,“本宮倒是有這個意思,只怕皇兄不肯割愛。”
墨錦川扯了扯唇角,“父皇一向疼愛姑母,但凡是你張口,他沒有不依的道理。”
被他的話逗笑,華陽長公主意味深長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墨錦川端起一旁的茶盞,舉了舉道:“那侄兒便先以茶代酒,預祝姑母心想事成。”
*
聽著宋言汐的話,墨錦川眸色更冷,“看來如今想要父皇性命的,不止姑母一人。”
想著今日在宣德帝寢宮所見,宋言汐低聲道:“我觀皇上今日的態度,應該是知曉什么,只是苦于口不能言無法表述。”
墨錦川:“父皇若是好端端穩坐前朝,姑母反倒不會希望我這么快回來。”
雖然知曉華陽長公主所圖甚大,可真聽到這話,宋言汐難免心緒復雜。
她從未覺得,女子不能為帝。
尤其是像長公主這般,既聰慧又有魄力,甚至心懷黎民百姓之人。
民間早有傳聞,大安的半壁江山就是她幫著打下來的。
就連宣德帝,也曾公然在人前感嘆過,若非華陽長公主乃是女兒身,會比他更適合做那把龍椅。
朝中那些大臣雖然嘴上說的好聽,可背地里,不止一人斥責她從前身為女子卻在外拋頭露面,不在家中相夫教子。
更有人傳謠言稱,華陽長公主的駙馬之所以多年與她分局,便是受不了她半點沒有女人的樣子。
宋言汐很想問,他們口中的女人究竟該是什么樣子?
只是比起這件問題的答案,她還有一件事,想要問墨錦川。
屋內并無外人,她干脆直接問:“王爺為何寧愿扶持一個小兒,也不愿意給華陽長公主一次機會?”
她坦言道:“華陽長公主能文能武,此前更是追隨陛下到處奔走游說各方,論起謀略絲毫不輸那些所謂的軍師。
就連陛下也曾言,長公主若非女兒身必然會是一代明君。”
墨錦川眸色沉了沉,“姑姑確有才能,也能成為逐鹿天下的霸主。
可大安百姓需要的是國泰民安,而并非是征戰不休。”
宋言汐擰眉,“王爺可曾問過長公主?”
有關華陽長公主好戰一事,她確實不曾聽聞過。
只是王爺說的對,如今大安的百姓好不容易過上幾年安穩日子,確實不能再興戰火。
即便梁國剛吃了敗仗,士氣低迷,可無論是他們的將士還是戰馬的素質都不容小覷。
大安此時如果向梁國宣戰,哪怕能占到一點便宜,卻也不可能毫無代價。
身為上位者,或許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時。
可對于邊城那些有血有肉的將士而言,每一次沖鋒,都是將自己的腦袋掛在褲腰帶上。
頭天晚上還坐在一起,說笑逗樂的人,說不準第二日便折在各處。
他們哪一個,不是爹生娘養的好兒郎?
宋言汐只是在邊城呆了幾月,尚且沒見過真正的戰場之上尸橫遍野,便有如此感觸。
更別提,墨錦川此前在邊城一呆就是十年。
他與那些將士同吃同住,感情自是非比尋常,定然比她更不愿見兩國再興戰事。
如此想著,宋言汐輕嘆一聲,“王爺,對不住,是我太過想當然,不曾細思背后之事。”
她只看到了華陽長公主的才,卻沒看到,她手中鋒利的刀。
倘若讓這把刀面世,還不知道要用多少人命去填。
墨錦川無奈一笑,牽起她的手道:“此事如何能怪你,我與姑母打了這么多年交道,此前也不曾發覺過她有此野心。
想必,這一盤棋她下了很多年。”
想到青瓦鎮白家之事,宋言汐不免暗暗心驚,“倘若徐將軍是受華陽長公主所迫,那他三年前百里奔襲誅殺田鼠一事……”
后面的話,她甚至不敢接著往下說。
如果真是如此,那華陽長公主便不只是有野心,而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墨錦川眸色驟沉,“能讓徐將軍害怕至此,甚至死也不敢提及半個字的身份,京中本就不多。”
宋言汐脫口道:“徐伯父為人正派,這么多年一直守在軍中,也不曾聽聞過有拉幫結派之舉。
他究竟有何短處,能被人這般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