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沖本能的伸手去接,剛接到包子便被燙的呲溜一聲扔了出去。
關興急忙接住又給他扔了回去,這次謝沖有了準備沒再扔出,而是讓包子在兩手之間不斷騰挪,以此減輕包子的熱量。
他的手跟腳一樣,被關進來這兩年根本就沒洗過,三兩下便將白凈的包子染成了黑色,看的關興呲牙咧嘴,那叫一個嫌棄。
謝沖卻不嫌棄,等包子不再滾燙之后張開血盆大口便咬了下去。
眾囚盯著他的動作不斷咽著口水,有人更是忍不住問道:“好吃不?”
謝沖被燙的不斷吸溜,卻激動的說道:“好吃,太好吃了,里面竟有咸菜和豆腐,真是太貼心了,想不到我謝沖有生之年還能吃到這樣的美味,死了也值了。”
說完張開大嘴又是一口,看的眾囚的口水下雨似的流。
關興實在受不了他們這個沒見識樣,抓起包子快速扔進柵欄,眾囚激動的伸手接住,將包子摟在懷里死不撒手,胸口被燙紅了都不吱聲。
抓穩之后迫不及待的咬了下去,燙的一個個滋哇亂叫,卻狼吞虎咽痛并快樂著。
關興見此急忙勸道:“慢點吃別噎著,噎死了我不成殺人兇手了嗎?”
眾囚齊齊一愣,再次對他怒目而視,聽聽,說的這叫人話嗎?
關興無視他們的眼神,繼續輸出道:“一個個怎么全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孫權平時都不給你們吃飯嗎,這也太沒人道主義精神了,快給他們點水喝。”
謝沖三下五除二吃完大包子,又接過士兵遞來的水猛灌一通,這才心滿意足的問道:“少將軍,這包子怎么做的啊,又松軟又好吃。”
關興聞言忍不住一陣哀嘆,這個時代的食物太單調了,別說包子,連饅頭都沒問世呢。
饅頭是諸葛亮征南蠻擒孟獲的時候才發明的,離問世還有好幾年呢。
現在關興來了,這些自然都不是問題了。
關興沒有回答而是笑道:“現在能好好聊天了不,閑著也是閑著,一起嘮嘮嘛。”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眾囚吃了關興的美食,自然不會再對關興抱有敵意,大眼瞪小眼對視片刻,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說道:
“卑職孟駿,涿郡人士,游俠出身,半年前從洛陽弄到十匹戰馬,準備運到建業賣個好價,然后回家蓋房娶媳婦,誰料本地幫會不講武德,拿了戰馬不給錢不說,還羅織罪名把我扔進了監牢,太特么不是東西了。”
關興笑道:“你就慶幸吧,人家還給你留了條小命呢。”
戰亂年代缺乏秩序,黑吃黑乃是家常便飯,沒有實力還想保住財力,那是做夢。
孟駿沉默,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接茬道:“稟少將軍,卑職寧桓,丹陽人士,家有薄田,讀過幾年書,而且家里定了門娃娃親,原本打算成親好好過日子的,誰料我那未婚妻越長越水靈,人漂亮了心也野了,看不上我這個連孝廉都舉不了的窮書生了。”
“她爹倒是講信用,不愿背棄婚約,強行將閨女嫁給了我,原以為成親是我幸福的起點,誰料卻是災難的開端,那個賤人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顧雍的次子顧穆,羅織罪名將我送進監獄,他倆勾搭在了一起。”
關興:“……”
想不到三國時代也有這種勾結情夫陷害丈夫的戲碼,世界果然是個草臺班子啊,各種爛俗劇情不斷的重復上演。
謝沖孟駿寧桓三人的控訴打開了其他人的話匣子,他們像終于等到傾訴對象似的,紛紛訴說自已的委屈。
他們進來的罪名那叫一個五花八門,有被當做校事府密探抓進來的,有做生意被競爭對手暗算,使陰招送進來的,有不愿賤賣良田,被世家強行扔進來,連罪名都懶得找的。
當然也有真正犯罪,被官府抓進來的,這部分人中既有被逼無奈,被迫反抗而觸犯法律的可憐人,也有故意犯罪的壞種。
讓關興詫異的是,里面讀過書,識文斷字的竟然不少,足足有十八個,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其他不識字的也大多見過世面,不像鄉下人那么無知。
監獄果然是個人才聚集地,各種各樣的人才都能找到。
關興耐心的傾聽著囚犯們的控訴,等所有人都控訴完后才笑道:“都說說,若能重獲自由你們最想干什么?”
寧桓迫不及待的說道:“自然是找顧穆和那個賤人報仇,奪妻之恨焉能不報?”
有人鄙視道:“顧氏可是吳郡四大家族之一,憑你別說報仇,怕連人家大門都進不了吧?”
“那又怎樣?”寧桓憤恨說道:“他顧家再勢大,命也只有一條吧,老子蹲在顧府門口要飯,等顧穆出來就給他一刀,大不了同歸于盡。”
“我報不了仇就讓我兒子報,大丈夫生于天地間,十世之仇猶可報也。”
眾囚紛紛拍手贊道:“好,好樣的,這才是我大漢男兒該有的血性。”
幾句下來氣氛活躍了,眾囚也開始七嘴八舌了。
“我沒啥仇可報的,出獄了就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家里就剩我一個男丁了,我得把血脈傳下去。”
“我出獄了就回家照顧老母親,這么多年不見,不知道她老人家還在不在?”
“我出獄了就繼續干老本行,為活不下去的少女尋找生計。”
關興聞言抓起包子就砸了過去,破口罵道:“混賬東西,竟把逼良為娼說的這么高大上,真以為我不會抽你是不是?”
此人名叫巖石,是個沒見過父母,甚至連自已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地痞,平時靠給青樓提供女人維持生計,說白了就是專門拐賣女人的人口販子。
巖石接過包子笑道:“少將軍,天地良心,我可是有底線的地痞無賴,從未做過強買強賣的事,我經手過的女人都是自愿的。”
“這該死的世道,幾乎每天都有失去父母丈夫乃至兒子的寡婦,這種沒有依靠的寡婦在村里可是要被吃絕戶的,把她們送進青樓好歹有口吃的,若是扔著不管就只能餓死了。”
“少將軍你不知道,青樓是這些無依無靠的女子最后的歸宿,若連這個歸宿也沒了,她們就只能橫死街頭,被野狗啃食尸體了。”
這是事實,但關興不太想聽,沒好氣的罵道:“吃你的包子,就你屁話多。”
然后面朝眾人,語氣沉重的嘆道:“諸位,你們都有各自的冤屈也都有各自的理想,而且大多數人的理想都很簡單,只想要幾間茅屋幾畝薄田,安心過日子而已。”
“說實話,這個理想已經低的沒有下降空間了,但你們自已說說,你們有實現的希望嗎?”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世道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世道不該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