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侯府雖然說是落魄了,但老侯爺在世時,園子是修葺得極為富麗堂皇,處處透著世家的底蘊。
李雪茹雖過來幾次,但還從來沒有同齊君瑜單獨一起逛過園子。
聞言,粉面浮出淡淡紅緋,柔道:“世子春闈在即,雪茹不敢耽擱世子溫書。”
“園子日后再逛也是使得了。”
反正她與世子成親在即,沒必要為了今日的相處,而給婆家留下一個勾得世子不務正業的印象。
但今日不同往時。
若換作平時,肖氏肯定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嫡子溫書。
如今那狐媚子的外室來了,可得壓壓她的氣焰才成,讓她知道妻就是妻,而她不過是外室,別整日想著有的,沒的!
但李雪茹所言,還是讓肖氏很滿意。
瞧瞧。
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既知道什么是禮義廉恥,更知道如何輔佐夫君。
輕地拍了拍李雪茹的素手,肖氏道:“不礙事,瑜哥兒也學累了,正好放松放松心情。”
“走,我送你過去。”
如此,李雪茹自然不再矜持了。
說實話,她也是心里頭也惦記著世子,想看看他,想與他說會了話兒。
不,哪怕不說話,兩人便靜靜走一走也是好的。
與此同時,一直在老夫人屋里的衛云幽,終于放下手里的繡活,將剛繡好的一瓣蓮給老夫人過目。
前前后后只有這么一會子的工夫,她能繡出一瓣蓮已是相當不錯了。
老夫人接過繡帕,照著日頭打量衛云幽的繡活,她雖不喜此女無媒茍合的下作做派,但不得不說,繡活是有幾分靈氣了。
唉。
著實可惜了。
明明有一雙巧手,又有才華,竟非得上趕著做瑜哥兒的外室。
“手藝不錯,想來是經名師指點。”
衛云幽聞言,心里雖歡喜,面上卻不敢露出半點,很是溫婉道:“是我班門弄斧了,老夫人不嫌棄就好。”
老夫人淡地笑了笑,她一把年紀,還不至于去為難孫子的外室。
更何況,這姑娘還是好人家的時候,為她祝壽是跪著抄過佛經,只可惜啊,轉眼物是人非。
“可惜了,雖有靈氣,終究是上不了臺面。”
意有所指,以衛云幽的聰慧立馬明白老夫人說的是什么。
不過是嫌棄她的身份呢。
可她今日這身份,也是同寧遠侯府脫不開干系。
但凡那時他們同意自個與齊君瑜的婚事,如今的自己早是世子妃,又怎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美目微微泛紅,衛云幽哽咽道:“老夫人,云幽也是萬般無奈,更望老夫人念在往日交情,給云幽一條活路吧。”
說罷,便跪下來輕泣不止。
老夫人也沒有讓人扶她起來,淡聲道:“姑娘,路是你自個選的,你啊,再苦再難你也得咬著牙根往下走。”
“如今你是齊君瑜的外室,我已經是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沒有直接打發你走,而是讓人接了你在我院子里小坐。”
“姑娘啊,你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其母又是出身范陽盧氏,老身也是不明白,為何姑娘能走到今日這一步?”
“外室女,無媒無聘,自然是無名無份,受世人唾棄。但凡有幾分骨氣的姑娘家,是寧愿嫁與窮人為妻,也不愿為妾,可你呢,自賤自輕竟成了外室。”
衛云幽輕泣到如梨花帶淚,好不嬌憐。
“老夫人,若非世子,我怎會自賤自輕啊。世子一廂情愿,而我,本就與世子相許一生,一女不事二夫啊,我既決意要與世子共度一生,又如何能拋下世子,嫁于他人啊。”
“云幽雖不才,也是知‘貞烈’兩字,既是同世子許過終身,世子是云幽的夫,是云幽的天,哪怕是外室,云幽也認了。”
這番話,都讓老夫人為之動容了。
一女不事二夫,她是認定了瑜哥兒,是一條路走到底,也不愿嫁于他們。
也是個真性情的女郎啊。
“你啊,以后就與瑜哥兒好好過日子吧。安置在外頭也好,吃穿用度,瑜哥兒自會給你安排妥當。”
老夫人已猜到衛云幽今日為何而來了。
她是想來求個名分。
那可不成。
一個楚族女, 通房丫鬟都算是抬舉她,還想進內宅為妾,是斷無可能。
衛云幽也確實想求齊君瑜給她一個名分,只是,沒有想到,她沒有見到齊君瑜,反而被領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做了近一個時辰的繡活。
做繡活時她還在想,若能求得老夫人垂憐,乞求老夫人念在以前的情分上,一時心軟允她所求,那該有多好。
可事實——
什么以前的情分,那是全沒有的。
有的,只是對她的嫌棄。
明明以前老夫人還夸她蕙心蘭質,品性淑良,轉瞬便翻臉不認,當真是無情無義得很!
為何啊,為何就不敢給她一條活路呢?
為何要這般為難她這個弱女子啊。
心里一片悲涼的衛云幽把自個的姿態放得更低了,哀道:“老夫人,云幽真的別無所求,只求能夠在侯府里我的容身之地,別讓云幽如無根的浮萍,四處漂零就好了。”
哭聲已漸漸有些大了,女郎的哀傷、悲涼,也是讓老夫人心頭難受。
可再難受,她也不能壞了規矩。
若納了一個除族女給瑜哥兒為妾室,日后瑜哥兒入朝為官,會叫人恥笑了去啊。
外室則不同了。
不過是風流債,即使有人知道,也只會說瑜哥兒重情重義,念在曾與外室女相識的份上,給她一個棲身的地兒。
“云姑娘,你起來吧,瑜哥兒如今已將你安置妥當,想來也告訴你,你只能在外頭住著,既是如此,你不該生出旁的心思。”
“尤其眼下事關瑜哥兒前程的時候,你更不應該來侯府找他,攪亂他的心思。”
“蔡嬤嬤,我也累了,你送云姑娘出府吧。”
“是,老夫人。”
蔡嬤嬤應下后,不管衛云幽還在哭泣,手輕輕一抬,便有兩個婆子進來,二話不說一左一右把衛云幽駕起。
“云姑娘,請。”
蔡嬤嬤比畫了一個請的手勢,又道:“老夫人喜靜,姑娘若鬧起來,少不了要堵嘴。還望姑娘給自己留幾分體面,莫讓我等動粗。”
在衛云幽面前,蔡嬤嬤都不必自稱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