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固活了這么多年，各種各樣的人物見過不少。
以他對陸正的觀察和了解，羋固認為陸正是有成為大儒的潛質。
這樣的評價已經很高了，畢竟放眼整個天下，名聲顯赫的大儒也就那么些。
當然，有大儒的潛質，不是一定能成長為大儒。
世間不乏天資卓越之輩，但真正能走到個人潛力巔峰的存在并不多。
“大儒之資？”
老者看向羋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作為楚國皇族的羋固，對一個安國的年輕文人做出這樣的評價，倒是讓老者感到一點意外。
以他對羋固的了解，斷然不會無緣無故吹捧一個年輕人。
老者不禁問道：“你為何如此認為？”
“這個嘛……”
羋固微微一笑，將和陸正相處一些事情緩緩道來。
不過某些事情和推論，羋固隱瞞了下來，并沒有提及。
聽著羋固的講述，老者對陸正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老者幽幽開口道：“由此說來，他倒比傳言中還要優秀了。”
世間總會出現一些名噪一時的人物，但大部分人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就是名不副實，少有比夸張的傳聞里還要厲害的人物。
羋固笑了笑，說道：“之前聽說陸正的事跡，還以為是安國人吹噓過多。但重陽祭那天，他一人獨得天地恩澤，我倒覺得那些傳言還是太低調了。”
即便陸正在他府上居住了時日，但羋固感覺自己都不怎么了解。
羋固頓了頓，轉而好奇道：“不知道孟大儒為何想見他？”
羋固最好奇的是這位大儒怎么突然想見陸正。
老者直言道：“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羋固眨了眨眼，疑惑道，“哪怕是楚國，修浩然正氣的文人即便不多，也有一些吧？”
老者微笑道：“聽聞他修有一身浩然正氣，且有些與眾不同，所以我想與他聊聊。”
儒道浩然正氣很難修行出來，他們孟家傳承有孟圣血脈，雖比其他儒道文人更容易修行浩然正氣，但也不是哪個孟家人都擁有浩然正氣。
得知一個年輕讀書人突然聲名鵲起，還修得一身純粹的浩然正氣，難免讓老者來了一絲興趣。
若是合適的話，他倒不介意提攜教導陸正一番，哪怕陸正是安國文人。
“這樣啊……”
羋固回想一番，感覺陸正身上的浩然正氣確實表現得很不一樣，似乎更純粹和靈動？
羋固琢磨道：“說起來，陸正對浩然正氣的掌控很靈活，還有他的那柄錘子，散發的氣息都是浩然正氣，確實挺奇怪的。”
“錘子？”老者眼神微動。
羋固比劃道：“是一柄大鐵錘，我先前還以為是一把靈器，不過細細琢磨，恐怕是他的一件文器。我就奇了怪了，正常文人會用那么大個錘子當文器？”
雖沒有和陸正切磋過，但羋固隱隱感覺那把文器比自己所用的神器都不差。
老者微微一笑，說道：“世間器物，皆可鑄成文器，這倒也不足為奇。古時儒道圣賢，文治武功，不乏擅長用武、習武之輩。他文武同修，拿一把錘子當防身文器，倒是正常……”
防身？羋固心中古怪，感覺那可不是用來防身，而是用來錘人神妖鬼的。
羋固又道：“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現在陸正估計已經離開了永州，孟大儒若是想讓孟瑜他們把陸正帶回郢都，恐怕不太容易。”
老者想見陸正之事，孟家也沒幾個人知曉。
本來以為派幾個年輕后輩過去，平輩之間好交流，能將人請來，結果事情辦得一塌糊涂。
老者微微點頭，“我知曉了，真是有勞羋城隍過來告知。”
“哪里，哪里。”羋固笑瞇瞇道，“我與孟大儒你也是老交情，這種事情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老者想了想，道：“還得勞煩羋城隍傳個話……”
羋固聽到老者的小請求，不禁連連點頭答應下來。
過了一會兒，羋固便起身告辭。
老者念頭一動，一扇門戶打開。
羋固連忙邁步而出，又急匆匆離開了孟家，返回神宮。
路上，羋固眼眸轉動，剛才也沒看出來孟大儒對陸正是什么態度，不過看樣子應該問題不大。
……
永州城，城隍廟。
羋固從城隍神像中飛出，轉眼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腳步輕快，一臉樂呵呵來到孟瑜兩人暫住的院落。
孟瑜和孟節得知羋固前來，連忙出來相迎。
羋固看著臉色微白的孟瑜，忍不住道：“孟公子身體可好些了？”
孟瑜僵硬地點頭，“還好。”
羋固幽幽道：“本官有些擔心你們，所以剛才施展神術，喚醒了在郢都的分神，專程去了你們孟家一趟，見了孟大儒。”
兩人聞言，不由得臉色一變。
孟節心頭緊張，詢問道：“不知老祖宗怎么說？”
羋固笑瞇瞇道：“孟大儒讓你們好好在這里養著，不用著急回去。”
“那，陸正？”孟節連忙又問道。
羋固搖頭道：“此事孟大儒沒明說，但應該不用你們操心了。”
兩人聞言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這豈不是說，他們把事情搞砸了？
羋固淡淡道：“哦，對了，調理身體固然重要，但功課不能落下，孟大儒讓你們每人抄寫十遍《孟子》……”
兩人愣了愣，這算是懲戒嗎？罰得倒不算重。
羋固見孟家兩人神色變幻，又道：“需得用文氣抄寫，縱然字句不連貫，也不能缺少文氣。”
以文氣連貫抄寫一遍經典，即便是大儒都得耗盡心神，自然不會有那么高的要求。
但即便一字一頓的抄寫，對于孟瑜兩人也是不小的懲罰了。
兩人頓時臉色變得難看，卻也不敢反駁什么。
羋固很熱心道：“若你們缺文房四寶的話，只管說，本官給你們提供。”
孟節笑得有些勉強，“實在不好多麻煩羋城隍，我們出門備有這些東西。”
“好好好……”
羋固面容和善，又叮囑幾句，然后飄飄然走了。
“真是扶不起啊……”
羋固背著雙手搖頭嘆息，他還以為兩位孟家子弟能想明白一二，卻還是一副不知錯的表情。
羋固慢悠悠回去自己的書房，還沒進屋，就見趙明匆匆過來。
趙明壓低聲音道：“大人，有他們的消息。”
羋固表情一愣，很快明白趙明說的是誰，不禁道：“這不剛走嗎，出什么事了？”
趙明道：“山陽縣的城隍遇見他們了，他們還幫著指導挖水渠……”
羋固神色古怪，山陽縣就在百里之外，合著陸正他們這么有閑心的，一點都不擔心得罪了孟家，順路還幫忙挖挖水渠？
不對，重要的是怎么陸正什么都會？
“算了，別管他們，反正沒事了。”羋固悠悠道，“他們都不急，你急什么。”
趙明眨了眨眼，“孟家那邊？”
羋固淡淡道：“我剛才親自去跟孟大儒說了說……”
……
山陽縣境內。
陸正和青婉乘鳥而飛，遙看下方大地，忽見得一處河邊有人來往，隱約可見靈力法術的波動。
青婉瞪大眸子，說道：“他們好像在修溝渠哎！”
陸正眼眸微瞇，發現確實有一群人正在修渠，觀那些人的情況，不是地方神官就是有武道修為的衙門官吏。
為了盡快完成羋固下達的任務，那些地方城隍都不好去組織普通人做工，而是帶著自己的班子上陣。
連一些野神妖鬼關系都給拉了進來。
當然羋固也不會讓這些下屬白干活，之前撥的錢款，其中一部分會算作工錢。
而拿了工錢，那就得保質保量，馬虎不得。
陸正難得見這些神靈如此有積極性，估計有些官吏壓根都沒接觸過這種事。
陸正一個沒修過渠的外行，都覺得這些人干得外行。
陸正見狀直接帶著青婉降落到河邊。
眾人見有兩人過來，皆是投來目光。
山陽縣城隍正做著指揮，在那里指指點點，忽然見到陸正，冷不丁心里一跳。
重陽祭上，他見過陸正，這段時日也沒少聽聞陸正的事跡。
山陽縣城隍神色變幻，這位不是在大人府上做客嗎？
他連忙笑臉相迎，“陸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陸正對這一位有點印象，便微微點頭，“你們這是在修渠啊。”
“是啊，是啊。羋大人的任務，咱們這些做下屬的，當然得盡心盡力才是……”山陽城隍道。陸正摸著下巴道：“你們楚國的水渠，都是這么修的？”
山陽城隍眼神閃爍，“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問題？”
陸正見識過安國的一些水渠，也依稀記得書本上一些更為科學的水利建設。
這些人修的渠，只能稱之為小水溝。
他怎么覺得這些人一點不懂，或者是敷衍了事。
陸正不禁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山陽城隍等人聽得迷糊，這修個溝渠都有這么多門道嗎？
平時他們都不管這些事，地方又沒泛濫的大河大江，村鎮的水渠基本都是百姓自己組織修的，以至于一個個都不懂，只以為挖條溝、挖個塘就差不多得了。
連監督檢查的人員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