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戶部侍郎陳愈腳步輕快,手里揣著一本小冊子,向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忽地,似有春風吹拂,一道溫和氣息飄然而至。
陳愈下意識回首側目,見得一位道人臨近。
道人頭戴白玉冠,身穿白色繡云紋道袍,仙風道骨,氣質出塵。
陳愈頓住腳步,回身恭敬一禮,臉帶笑意,“陳愈,拜見徐大宗師!”
徐壽,在安國欽天監掛職的一位道家大宗師。
換算過來,那便是一位道行千年,與儒家大儒同境界的高人。
就連安國天子,都會尊稱徐壽為師。
這一位大宗師,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怕去欽天監,也很難找到其人。
如今卻是出現在這里,讓陳愈莫名泛起浮想。
徐壽放緩腳步,看向陳愈,笑容親和,“原來是陳侍郎,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好,好得很。”陳愈微笑點頭。
他其實和徐壽不算熟,偶爾能見得一面,說上幾句話已經是難得。
陳愈低聲道:“大宗師此來,可是去見陛下的?”
徐壽面帶微笑,目光不經意掃了陳愈一眼,淡淡道:“是的,與你一樣,且同去拜見陛下吧。”
“好。”
陳愈微微躬身,落后徐壽半個身位,一同前去御書房。
御書房中,安太玄處理完公文,正在提筆練字。
筆走龍蛇,有凌厲的殺伐之氣從紙上涌出,攪得桌案微微震顫。
安太玄一揮袖,一切氣息平復下去。
“那個陸正提供的戰詩詞,當真不差,不錯不錯!”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也不知道這位文人是否還在世,若能為朕所用,當是一位儒將大才!”
安太玄看著桌上的詩詞,心中生出感慨。
就在這時,有內侍從外面進來,恭敬稟告道:“陛下,徐大宗師、戶部陳侍郎求見!”
安太玄聞言,神色一正,開口道:“讓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徐壽和陳愈走入御書房。
兩人皆是躬身行禮,異口同聲道:“拜見陛下!”
安太玄微笑道:“徐師,陳卿!來來來,看座,奉茶!”
“謝陛下!”
兩人恭恭敬敬坐了下去。
安太玄看著徐壽,說道:“徐師,有一段時間不見你,我可是想念得緊,今日此來,是有什么要事?”
徐壽微笑道:“倒沒有什么要事,只是本道有點自己的事情,前來找陛下解惑。”
“哦?”安太玄一臉好奇,轉而吩咐道,“那其他人先退下去吧!”
徐壽道:“不必如此,不是什么見外之事。”
安太玄聞言,便道:“徐師且說,若是我能幫得上忙,定盡力相助。”
徐壽并非安國人,還是先皇付出了不少,才讓這一位挽留在了安國,在欽天監掛了個職。
這些年,徐壽為安國做了不少事情。
安太玄年少時,徐壽還親自教導過一段時間。
對于徐壽,安太玄是相當的尊敬。
徐壽微微抬袖,一本小冊子就出現在手中。
他只是稍微展示了一下,便道:“之前陛下讓人給欽天監送來這一本算學,本道好奇,此書出自何人之手?”
安太玄聞言,不禁目光閃爍,笑瞇瞇道:“怎么了?這本算學,可是有什么不妥之處?”
徐壽緩緩搖頭道:“并無什么不妥,只是其中的一些內容深奧無比,本道也琢磨不透,故而想找作此書之人,虛心請教一番。”
安太玄心神一震,驚訝道:“來徐師也看不明白嗎?”
他之前讓人把這算學冊子抄錄送去欽天監,就是覺得欽天監那些人能夠看明白這深奧的算學。
欽天監的那些人,可都是會算天測地,精于算學一道的大師。
結果連徐壽親自跑來見他,說看不明白其中的一些內容。
安太玄忍不住道:“會不會是上面的內容有問題?”
徐壽想了想,道:“應是沒有問題,只是本道想不明白其中的一些道理,不知其所以然。”
“呃……”安太玄表情變得有點精彩。
他都沒想到,陸正送來的冊子,居然還能為難到徐大宗師這樣的人物。
之前聽聞關于陸正的文會比試,算學一道無人可比,連各種算學典籍里的題目都難不倒陸正。
還以為傳聞夸大其詞,現在看來,恐怕真是不得了了。
徐壽道:“還請陛下告知,此書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什么大家,一個年輕人而已……安太玄心道。
“這個嘛……”
安太玄表情有點糾結,之前他已經答應安靖,暫時不去干預陸正的事情,讓其慢慢成長。
他琢磨一會兒,開口道:“冊子是長公主送來的,徐師想要找人,去問安靖吧。”
徐壽聞言,不禁點了點頭,“多謝陛下告知。”
不過他得了答案,也沒有走,轉而看向陳愈。
覺察到徐壽的目光,安太玄問道:“陳侍郎有何事稟告?”
陳愈連忙道:“我們戶部也仔細看了這算學冊子,其中部分內容大有用處,我們用新的算法計算收入開支,省了不少時間,故而來告知陛下,想請陛下把這冊中的一些算學之法,引入國子監。”
“另外,我們戶部也想知曉,此算學出自何人之手……”
聽聞出言,安太玄臉色越發精彩。
他不禁側目,看向桌案上的那本小冊子。
他也給自己留了一份,還是原本,不過沒有怎么看,因為每次想細看琢磨,就感覺猶如讀天書,壓根看不懂……
安太玄開口道:“第一件事,朕允了,你們戶部去和國子監談吧。第二件事,都去找長公主吧!”
“謝陛下!”陳愈欣喜,連忙道謝。
徐壽和陳愈兩人皆是起身告退。
等出了御書房,陳愈不禁看向身邊徐壽,“徐大宗師這會兒去長公主府嗎?”
徐壽微微點頭,“陳侍郎讀此算學,已學得多少?”
陳愈慚愧道:“一大半都看不懂,如讀天書,也不知曉是何人所作。其中的一些符號,我們戶部翻閱了不少古籍,都不曾見過。”
他們戶部一群官,湊在一起琢磨了好長時間,后面的那些什么公式、圖案,皆是看得云里霧里,不知所云。
徐壽悠悠道:“算學一道,玄妙無比……此道乃天地至理,恒古不變,我等凡人,哪是那么容易窺破其中玄機?”
“徐大宗師所言甚是!”陳愈深以為然。
其它圣賢書,即便內容晦澀,至少還能看懂文字。
這算學一道,要是看不懂,那可真就門檻都摸不到。
兩人很快走出了皇宮。
待出了宮門,徐壽長袖揮動,兩人眨眼消失不見。
陳愈只感覺自身被一股輕風吹拂,再一眨眼,已經到了長公主府外。
陳愈興沖沖道:“徐大宗師且稍等,我去叩門。”
陳愈來到大門口,直接向外面的侍衛稟明來意。
侍衛得知是徐壽和陳愈來訪,連忙通報。
不過幾個呼吸時間,便有侍女從內而入,邀請兩人進府。
來到一處寬敞的客廳,安靖從廳內走出,迎接兩人,笑吟吟道:“徐大師、陳侍郎,請進!”
“殿下。”
兩人走入客廳,各自落座。
安靖看著徐壽,“大宗師到訪,安靖有失遠迎,何事勞駕你親自過來?”
徐壽微笑道:“本道此來,是想跟殿下了解一個人……”
徐壽也不廢話,將兩人的來意說了出來。
安靖聞言秀眉一挑,她不禁看了看徐壽,又看了看陳愈。
居然徐大宗師和戶部都想找陸正。
這種事情,那可真是為難到她了。
之前收到陸正的書信和回禮,其信中內容,明顯是不想參與朝堂諸事,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游歷修行。
即便送來這些貴重的回禮,也沒要求什么好處。
讓她把功勞歸于自己,算是還行走令牌的人情。
安靖不想這么早就把陸正推到人前,損掉兩人間的那點友誼。
徐壽見安靖面帶一絲糾結,不禁道:“殿下可是有什么難言之處?但說無妨。”
安靖想了想道:“大宗師所找之人,淡泊名利,安靖與其相處,都是以禮待之,不敢以身份自傲。若是將他的來處告知你們,恐擾其生活……”
徐壽聞言,微微點頭,“隱世高人,皆是如此,罷了,本道也不為難殿下,多謝殿下告知這些!”
說罷,徐壽起身,又看向陳愈,“走吧,陳侍郎。”
陳愈聞言也起身告辭,連徐大宗師都這么說,他自然不敢再問到底。
待出了公主府,兩人各自分開。
徐壽站在府外,一手輕掐法訣,低聲喃喃道:“南方……”
不久前,安靖便是從南方而歸,他想找到那人,應是在那邊。
既然那人不喜被人打擾,他就以普通道人的身份,過去與之接觸便是。
想及此,徐壽身影閃動,消失不見。
安靖坐在堂中,很快便有人來稟告。
“大宗師往南邊去了?”安靖嘆道,“大宗師能算天機,他要去找人,我攔不住的,希望陸正不要怨我。”
她壓根沒想到陸正的那本冊子能有那么大的誘惑力,連常年閉關的徐壽,都出來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