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中歡喜。
自從除夕夜開始，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這么暢快了。
哪怕不看，夜錦梟也知道，皇上現在能有多得意，他倒也不在乎。這本就是皇上自己安排的演出，若是連這頭一輪都如意不了，那他這皇上，當得也就差不多做到頭了，沒什么意思了。
這么想著，夜錦梟心里倒是平靜，甚至沒有多少起伏。
問天大典還在繼續。
“福水至，上天知，問神鹿，神鹿問天，天意自明。神獸九問，第二問：請神鹿告知，我大燕若想蒸蒸日上，該如何……”
禮部的人正開口，只是，他的第二問還沒說完呢，就見剛剛的那張紅紗帳，突然就變了。
君賢民安，國運昌隆的八個字，漸漸流下了血水。
那血色，與紅紗帳漸漸相融。
“這，怎么會這樣？”
宮墻上的朝臣，占據高位，離大典的高臺也近，他們看得最清晰，紅紗帳滲血，神諭見紅，這決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真是天意，還是皇上的安排失了誤，這都是要出大事的。
怕是有人要遭殃了。
朝臣中間有人驚呼，大家心中不免忐忑，而皇上，看著紅紗帳突然的變化，睚眥欲裂，他陡然轉頭，看向了遠處的顏信恒。
顏信恒眉頭緊鎖，沖著皇上搖了搖頭。
皇上氣的厲害，這時候，他就聽到有人開口，“皇上，那紅紗帳又變了，看來上天還有示意。”
說話的人，正是許少安。
他站在皇上不遠處，眉眼里帶著兩分恭維的笑。
“上天旨意，說君賢民安，國運昌隆，這自然是錯不了的。可是，國之大事，又豈會容易？自皇上登基開始，這哪一日，皇上不是兢兢業業，勤政辛勞的，哪有什么萬事順遂，不過是面對著一個個的問題，一重重的危機，皇上帶領百官，一點點籌謀應對出來的太平盛世罷了。
君賢容易，民安不易。
只怕這中間還有許多坎坷，這也是上天要通過神獸降下的警示，皇上帶領朝臣觀上天預警，解決現實中存在的危機，想來這才是上天的意思，是通向國運昌隆之路。”
許少安的話，傳到了皇上耳中，也傳到了朝臣和臨近的百姓耳中。
朝臣們斟酌著附和。
但是，大家的言辭都很謹慎，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畢竟，神獸問天的事，到底有幾分真，皇上又有多少安排，誰也說不準，眼下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意外，他們心里也沒譜。
多說多錯。
這種時候，求穩遠比冒頭要好。
百姓們離得遠，也不像朝臣們那般有顧忌，人群中竊竊私語聲不斷。
“別管什么回事，這見了血，就注定不是什么好兆頭。”
“可不就是這個理。”
“噓，都小聲點，這可是國之大事，沒瞧見皇上和那些當官的臉色嗎？轉瞬之間情勢突變，搞不好是要出人命了，這種時候可不能亂說，閉嘴保平安。”
“對對對。”
有人提醒，眾人紛紛附和，百姓這頭倒是安靜了下來。
許少安并不清楚百姓中的事，只是，看著皇上臉色漸漸好轉，他則不著痕跡地看向了紅紗帳。
他在心里盤算著時間。
按說，應該快到點了。
許少安心里正想著，就聽到高臺上傳來一道驚呼。
“這……這……”
王煥高聲開口，踉蹌著后退，恍惚之間，他身子甚至差點從高臺上摔下去。好在有禮部的官員從旁攙扶了一把，才沒出事。
高臺上鬧出了動靜，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高臺。
只見剛剛已經見了血色的紅紗帳，此刻上面，又出現了幾個清晰的黑字——
禍國者，當誅。
許少安瞧著，唇角微微上揚，連帶著皇上的臉色，也稍稍好轉。
皇上微微松了一口氣，他不著痕跡的轉頭，又望了望一旁夜錦梟的方向，他讓顏信恒做了局，只是沒想到，是做在了開場。
混著君賢民安的好兆頭，來這么一出，倒是足夠有沖擊。
只是終究有些可惜了。
他的賢德圣名，不該因為夜錦梟，而添上污點的。
皇上心里想著，臉色幽沉，他快速起身，“禍國者當誅，此話何意？來人，神獸問天大典繼續，朕要知道，是誰存了禍國之心？但凡有損大燕昌盛，有損百姓安寧者，朕必定順應天意，絕不容他。”
“皇上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少安帶頭高呼。
朝臣們自然也要跟隨，這是無法避免的。
顧傾歌聽著外面山呼海嘯的聲音，遠遠地瞧著許少安，她幾乎可以想見，許少安現在心里得有多歡喜。
只怕用不了半盞茶的工夫，那紅紗帳上，就會再有新字出現。
許少安盼著的名字，大約就是顧鎮平或者她吧？
皇上盼著的，是夜錦梟吧？
好看的眼眸里，閃過一抹戲謔的光芒，顧傾歌冷冷地瞧著。
只聽到禮部的人高聲繼續，“禍國者，天不容，大燕亦不能容，請神獸問天，讓妖邪現世，令禍國殃民者無處遁形。”
隨著這聲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又匯聚到了雪靈鹿的身上。
大家心里，期待又忐忑。
雪靈鹿原本是在高臺邊緣徘徊，可在禮部人聲落過后，它像是得到了指引一般，很快就又走向了之前那塊紅紗帳。
雪靈鹿在紅紗帳上蹭了又蹭，紅紗帳上的血紅色，不沾染再雪靈鹿身上一絲一毫。
很快，紅紗帳上“禍國者當誅”幾個字，就退去了痕跡。
連帶著紅紗帳，也漸漸退成了白色。
只留下了幾個零星的血點。
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所有人看著那紗帳的目光，都更熱切了一些。包括皇上，他也沒想到，顏信恒能把事情安排得這么神乎其神，這一幕，朝臣信不信，他不確定，可是圍觀的百姓，大約是要信八九成的。
夜錦梟本就聲名狼藉，這下，上天示警，他的名聲算是毀干凈了。
他也終于可以借機，對夜錦梟有所行動了。
地獄，離夜錦梟近了。
許少安也目光灼灼的盯著，眼底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輝，不明山的仇，他終于可以報了，顧鎮平和顧傾歌，這次完了，這口氣，他終于能出出來了。
皇上和許少安心思各異，可心里的盼望卻相差無幾，這時候，紗帳上就出現了三個字。
那名字，赫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