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靜了一會兒，張秋燕道，“據我的了解，萬悅城這個項目對楊市長他們來說，既涉及到政績，也涉及到利益。
政績是柳吉元想要的，他只有在青云區干出政績，才能像李書記一樣順理成章進入市里。
楊市長也希望他進市里，這樣楊市長就更有實力和市委那邊抗衡，等楊市長離任后，也能有他認可的繼任者。
利益是楊長林想要的，楊長林哪種公子哥的行為方式，不適合走仕途，那就多賺錢。
只要萬悅城落地青云區，項目建設肯定是楊長林的，甚至項目今后的運營他都有可能操控。
至于牛大遠和鄭好想從這個項目得到什么，你肯定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說了。”
陳常山點點頭。
張秋燕接著道，“一個項目涉及到這么多內容，這么多人，楊市長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棄，一定要堅持得到。
聯合申請若不成，那就用其他方式，甚至不惜毀掉這個項目。”
“毀掉這個項目？”陳常山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秋燕依舊是很認真的樣子，“我這不是空穴來風，萬悅公司項目組已有成員接到恐嚇電話，項目組敢把項目定在玉龍區，就讓項目組成員回不了南省。
到時項目建設也休想順利。”
“還有這種事？”陳常山依舊難以置信，“肖書記和李書記知道嗎？”
“知道，還責令調查，但沒調查出結果，最后將萬悅公司的人勸慰一番，這件事才算過去。但大家心里都明白，這件事肯定和青云區有關。”張秋燕道，“市里引進萬悅城本來是件好事，結果弄得市委和市府不和，還出了威脅恐嚇投資方的事。
這絕不是肖書記和李書記想看的。
好不容易引進的項目肯定不能因此放棄，既然萬悅城落地玉龍區不過是錦上添花，我認為為避免事態惡化，又要留住項目，即使田海不參與聯合申請，只要楊市長他們用各種手段不斷堅持，肖書記和李書記最終可能妥協，同意萬悅城落地青云區。
玉龍區得到第二個萬悅城的建設。
你們田海改變不了被沖擊的結果。
這就是由權力分配決定，而不是由市場決定。”
張秋燕每一句話都說到了陳常山心里。
陳常山沉默片刻，“秋燕，既然是你認為，那你有多少把握確定你認為會成真。
十分還是五分？”
“九分。”張秋燕道。
“九分？”陳常山一愣。
張秋燕接著道，“我在市里這幾年，最大的感觸就是市里和縣里一樣，也是個博弈場。
每一個決定，每一個項目都是博弈的工具。
博弈雙方通過這些決定和項目，展現自己，壓制對手，同時也保持平衡。
李書記是肖書記的人，李書記進入市里，市府沒有給過多阻力。
投桃報李，在萬悅城的事上，肖書記他們也會做出適當讓步。
畢竟李書記還要往上發展，因為一個萬悅城，把雙方關系徹底搞僵，完全打破微妙的平衡，對李書記今后的發展也不利。
所以我認為肖書記他們最終會妥協。
但我畢竟只是一個招商局副局長，距離肖書記他們還有很遠的距離，領導們真正所思所想我觸摸不到，如果不是我一直參與萬悅城這個項目，了解一些內部情況，我肯定不會打九分，頂多打三分。”
張秋燕笑著朝陳常山伸出三根手指。
陳常山也笑笑，“秋燕，我相信你的九分，我也決定了，不能讓那樣的結果出現，田海必須由陪跑者變成競爭者。”
張秋燕沒答話。
陳常山道，“怎么不說話了？”
張秋燕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知道再說什么都改變不了你的決定，我只能說，你要真這么做，我幫你。”
陳常山剛要回應。
張秋燕一擺手，“別說謝，還是那句話，幫你也是在幫我，陪跑者變成競爭者，難度是很大，風險也很大。
但如果成功了，你不僅為田海爭得了利益，你副縣長的位置也無人再能撼動。
看似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做成了，你就是下一個李正海，今后到市里都完全有可能。
螳臂當車是讓人感動，但那畢竟是個悲劇，甚至像個笑話。
我不希望看到一場悲劇，我更希望看到有一天為我的擋車的是只虎。
他有成為虎的能力，我愿意幫他，幫他也是幫我自己。”
張秋燕眼中泛起晶瑩。
陳常山的心不禁顫動，已經沉寂很久的那種感覺又從心底涌起。
時間仿佛一瞬間在倒流，陳常山穩定穩定心神，剛要回應，張秋燕已拭眼淚，“常山，我知道你現在家庭生活很幸福，丁雨薇也對你很好，是典型的賢妻良母。
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家庭是丁雨薇的全部，我有事業支撐，即使沒有那種家的情感，我也能過得很好。
所以我們做知己就夠了，對嗎？”
陳常山道，“我也還是那句話，我尊重你的決定。”
張秋燕釋然一笑，“謝謝。”
陳常山搖搖頭，“不用說謝。”
屋里靜了片刻，張秋燕拿起手機，“我給李書記打個電話，李書記應該在等結果。”
陳常山輕嗯聲。
張秋燕剛要撥號，又停下，看向陳常山，“你說還是我說？”
陳常山道，“你說吧，是李書記讓你來的，你說更合適。”
張秋燕沒有再推讓，撥通電話，“李書記，我和陳縣長剛談完，我現在向您匯報我倆談話的內容。”
張秋燕認真打著電話。
陳常山起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夜籠罩了城市，一串串燈火妝點著夜色，夜不再冷寂和孤獨。
多美的城市啊，它應該擁有更多的璀璨和溫情。
身后傳來聲音，“好，李書記，我明白了，陳縣長就在我對面，您需要他接電話嗎？
不需要了。
他好好干就行。
李書記再見。”
聲音結束，陳常山轉過身，看向張秋燕，張秋燕也看著他，起身走到他面前。
“常山，我把你的想法都和李書記說了。”
陳常山點點頭，“聽到了，李書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