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第一次飄雪的時候，天還不算很冷。
林家人結束了苦力，往灶口填了些柴火，都窩在火炕上做活。
天色漸晚，洞里的光線更暗，大家索性放下活計，坐在炕上聊起了天。
林成堯說道：“大侄女弄的這個火炕真不錯，躺在上面渾身都是熱的，就是清早起來喉嚨有點干。”
“北境的天氣到了冬天就是很干的。”說起這個，陸默很有發言權，“尤其是到了最冷的那幾天，風刮在臉上就跟刀子似的，搞不好就要把皮吹裂。”
聽說皮要裂，來自南方的眾人都不自覺地摸了摸臉皮，暗自擔心不已。
蔣琪霜從置物架上拿了個藤條筐下來，笑著說：“提起這個我倒想起來了，這事大侄女早就有準備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筐里取出不少瓶瓶罐罐，展示給眾人看。
“這些是防凍傷的，這些是滋養皮膚的，都提前備下了。”
眾人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心道果然還是林雪竹想的周到，啥事都提前打算好了。
林雪竹讓嚴大在門口搭個架子，把這些護膚品擺上去。
這樣以后大家走到門口，就能想著涂了。
全家人正和樂融融地說著話，突然聽見一聲脆響，接著傳來林宇軒的哭聲。
陸默動作最快，第一個先沖了出去。
林雪竹緊隨其后，沖到洞口一看，地上有個摔碎了的陶碗。
四散的碎片一部分在林宇軒腳邊，一部分摔出去老遠。
蔣琪霜抱起林宇軒，檢查了一番，見他身上沒有受傷，這才放心。
待小家伙情緒平復了些，林雪竹溫聲問：“小軒兒，和堂姐說說怎么回事？”
今天下雪，從沒見過雪的林宇軒興奮壞了。
大人都在洞里避寒，小家伙不怕冷，非要在外面玩雪。
林成堯和蔣琪霜向來奉行讓孩子自由發展，便也沒多加干涉。
誰想到，玩一玩還能天降陶碗呢。
林宇軒小朋友抹了一把哭出來的鼻涕，抽抽嗒嗒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林雪竹從他不甚清晰的話中，提煉出了過程。
原來是小家伙蹲在地上玩雪時，突然想尿尿，就站起來準備往茅房走。
結果人剛起來，天上就飛下來一個碗，正碎在他剛才蹲著的地方。
那碗飛過來的勁太大，直接把小家伙嚇哭了。
林雪竹冷了臉，往上面看了一眼。
流放犯人住的山洞，是順著盤山道而設的。
一樓出現異物，那必然是上層高空拋物所致。
力氣那么大，瞄的那么準，她不相信是無意的。
“操家伙，跟我走。”林雪竹來氣了，當即就往上層的山洞沖。
陸默等人見狀，自然是要跟上的。
一伙人由林雪竹帶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山上沖。
林雪竹一邊沖一邊喊：“誰往我家扔碗，自己站出來，否則今天這事沒完！”
她就喊了一遍，后面就是胡家三兄弟接著喊了。
二層的居民除去那些刺字犯人，就是其他流放隊伍的人。
他們不像一層的居民，都學著林家把山洞改造了。
因此，大部分山洞連個能遮風擋雨的門都沒有。
胡家三兄弟嗓門大，中氣足，放聲一吼，就把很多二層居民吼了出來。
“干什么干什么？做了一天工都要累死了，鬼吼鬼叫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就是，你們干活干的快，歇足了勁，就來鬧我們嗎？做人不能這么壞！”
林雪竹一聽這話，便有些明白。
他們一層居民用工具，做活快，被其他人看見，這是羨慕嫉妒恨了。
話里話外帶出的意思，就是妥妥的不滿吶。
林雪竹冷笑。
這些人看見他們上山砍樹撿石頭的時候，不還跟著搶嗎？
搶回去卻不能利用起來，自己不想辦法，就去怨恨有能力的人？
林雪竹直接就是一個不搭理，對著那個最沉默的洞口道：“剛才我五歲的小堂弟在外面玩耍的時候，有人惡意用碗去砸他。我勸你站出來，有什么事咱們大人之間解決，別卑鄙地欺負一個孩子。”
她把前因后果一說，那幾個不滿的人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家里的孩子被欺負，任誰都不會忍氣吞聲的。
尤其是，當林雪竹的目光往那幾個人身上掃去的時候，他們就是想說什么也不敢開口了。
這女人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感覺再多一句嘴，就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消除了雜音，林雪竹繼續道：“我看了，砸下來的碗是官兵發的，人手一個。你不承認沒關系，搜一下山洞就知道了。你現在站出來，我敬你是條好漢，讓我小表弟揍你一頓，這事就算完。你若執迷不悟，等我把你抓出來，不去你半條命，我林雪竹的姓倒過來寫！”
這番土匪發言，直接把圍觀群眾震住了。
有人弱弱地問：“林娘子，你小堂弟傷得重不重啊？”
“沒傷到。”林雪竹淡定地說。
圍觀群眾石化了，人都沒傷到，鬧這么大？！
林雪竹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么。
冷笑一聲道：“我做事不看結果，只看發心。你若無意，便是傷了我小堂弟，也只需道個歉了結。可你若是有意，即便沒傷到人，我也必要讓你長個教訓。否則，豈不是讓你們白認識我林雪竹一場了！”
眾人仔細品品，這話也對。
若是有意傷人，還不追究，那豈不是讓那些人蹬鼻子上臉，以后指不定會干出什么事來。
經過這么一鬧，原本在山洞里窩著的人，都紛紛出來看熱鬧了。
林雪竹又看了一眼唯一靜悄悄的山洞，冷笑道：“今天不找出扔碗的人，這事就沒完。要是耽誤了大家休息，我也只能說句抱歉。若是有誰看見了，舉報出來，我林家必有重謝，這事也能盡早完結。”
她話音落地，眾人紛紛開始回想。
可卻沒人能想得出來。
做工一天本就夠累了，誰會閑著沒事往外面看啊。
就連碗碎了那一聲，都沒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要不是林雪竹動靜鬧得大，好多人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林雪竹目光從眾人面上掃過，越發確認，扔碗之人不在這些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