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東眼睛一亮,筆記本和電話簿,這兩樣東西,往往比鎖在保險柜里的“大件”更能反映主人的日常聯系、思維軌跡和隱秘關系網。
他立刻看向汪小青,汪小青會意,點頭表示已經做好了所有錄音和錄像帶的備份。
“酒罐哥,”梁東看著李酒罐,語氣帶著商量,但眼神堅定:
“我想請你再回去一趟,目標就是那個筆記本和電話簿。你不用帶走原件,太危險。我這里有套家伙……”
他示意梁志強拿來一臺煙盒大小的微型照相機(當時屬于罕見的特種設備):
“你會用這個嗎?或者讓張春耕跟你一起去,把筆記本和電話簿里的內容,盡可能清晰地拍下來。然后把你帶出來的那些東西,按原樣放回去。”
汪小青趕緊建議道:“春耕也不認識字,還是讓文龍哥跟著老頭一起去吧。”
李酒罐接過照相機,在梁志強的快速指導下擺弄了兩下,點了點頭:“這東西比開鎖簡單。我能行,不用麻煩那些小家伙。”
他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穩和自信。
“好!”梁東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再辛苦酒罐哥跑一趟,一切以安全為重,如果情況有變,立即放棄,保全自己最重要。”
他又看向周弘義和譚天,嚴肅道:“你倆一定要做好接應工作,必須保證李師傅的安全。”
周弘義和譚天異口同聲:“明白,梁領導。”
李酒罐不再多言,將微型相機小心收好,提起那個裝著實證原件的提包,向梁東點了點頭,便跟著周弘義和譚天悄無聲息地沒入夜色之中。
梁東站在窗前,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眉頭再次深深地皺起。
筆記本和電話簿里面,會不會藏著通向更核心秘密的路徑,或者,記錄著連錄音帶都無法涵蓋的、更為致命的聯系?
他期盼著李酒罐的第二次‘回訪’能帶回更驚人的發現,盡早完成這次布局的任務。
李酒罐有了第一次的經驗,行動更加行云流水。
他輕松避開那兩個比之前更加懈怠、幾乎在打瞌睡的守門馬仔,再次敏捷地攀上三樓天臺,用工具無聲開啟鋼門。
進入書房后,他首先小心翼翼地將軟布袋里的賬本、錄像帶、錄音帶原樣取出,憑借超凡的記憶力,將它們逐一放回保險柜的隔層中。
確認無誤后,他輕輕合上保險柜門,轉動密碼旋鈕,將其恢復鎖閉狀態。
接著,他打開微型相機,調整好角度和焦距,開始一頁頁拍攝書桌上那本厚厚的電話簿和旁邊的筆記本。
就在他剛拍完最后一頁筆記本,將兩樣物品按照原樣放回桌面,準備收拾相機撤離時……
樓下忽然傳來了三聲間隔規律的汽車喇叭聲。
聲音在依舊熱鬧的村里不算刺耳,但足夠清晰。
這是他與外圍策應的周弘義、譚天約定的緊急信號,意味著有意外情況發生,可能是祁東雅或洪興等人提前返回,也可能是其他不可預知的危險正在靠近。
按照原計劃,此時李酒罐應該立刻停止一切行動,憑借身手火速原路撤離。
但他握著相機的手微微一頓,眼神在昏暗中閃過一絲猶豫。
東西已經送回,證據也已拍攝,此刻撤離是最安全的選擇。
可他腦海里忽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他想知道,到底是誰回來了?會發生什么?能不能聽到、看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藝高人膽大,片刻間,李酒罐便做出了決定。
他沒有走向天臺,反而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無聲地穿過走廊,來到三樓主臥室與相鄰客房之間的位置。
他推開一扇通往外部檢修小平臺的窗戶,靈巧地鉆了出去。
小平臺與隔壁那棟略矮一些的自建樓天臺相距不遠。
李酒罐目測了一下距離和高度,后退兩步,一個輕巧的助跑起跳,雙手精準地抓住了對面天臺邊緣的護欄,腰腹發力,整個身體便悄無聲息地翻了過去,落在隔壁樓的天臺上。
他藏身在這棟樓房天臺的樓梯間屋頂。這個位置絕佳,既能俯瞰祁東雅小樓正大門,還能觀察到三樓書房和臥室的情況。
外圍的周弘義和譚天,在發出警示信號后,緊張地注視著祁東雅的小樓。
他們看到了李酒罐沒有像預期那樣立刻現身撤離,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這老爺子……他想干什么?”譚天壓低聲音,語氣焦急。
周弘義緊盯著小樓,臉色凝重:
“他應該是想留下來觀察……太冒險了。可我們現在根本沒法聯系他,強行靠近或再發信號,只會增加暴露風險。”
兩人的目光死死盯著李酒罐藏身的地方,心中祈禱千萬別發生意外。
一輛黑色的奔馳駛進村里,停在祁東雅家的小樓門前。
車門打開,洪興的那個頭號馬仔小五率先下車,恭敬地拉開后車門。
祁東雅從車里走了下來,身上還穿著酒會那身昂貴的禮服,但臉色在門口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一只手不自覺地輕輕按著小腹。
她對小五說了句什么,小五點點頭,沒有跟隨進門,而是守在了車旁。
祁東雅獨自快步走進小樓。她顯得心事重重,甚至有些匆忙。
原來,在酒店熱鬧的應酬中,祁東雅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反胃,差點當場失態。
晚間的飯局上,她已經出現過兩次,只是沒有這一次這么明顯,一個她暗自期待又有些忐忑的念頭,變得越來越清晰——自丈夫劉文學帶著兒女遠走異國、音訊漸無后,她內心深處對“老有所依”的渴望與日俱增。
此刻,強烈的生理反應讓她再也無法等待。她尋了個借口,在洪興頭號馬仔小五的護送下,匆匆返回篁村的住處。
一進主臥,她便迫不及待地取出早已備好的驗孕試紙。
等待結果的那幾分鐘,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當清晰的兩道紅杠映入眼簾時,一股復雜的情緒瞬間淹沒了她——有心愿達成的欣慰,有對未來的茫然,也有一絲孤注一擲般的決絕。
這個孩子,將是她全新的籌碼和依靠,短暫的失神后,她將試紙小心收好。
或許是這個特殊時刻勾起了深藏的脆弱,也或許是酒店開業的風光讓她想起了父親昔日將她捧在手心的寵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傷與思念涌上心頭。
她下意識地走向了書房,仿若那里還殘留著祁雄的氣息,也藏著她如今安身立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