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崩钪拘鄣貞艘宦?,沒等對方再說什么,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站在窗邊,看著醫(yī)院外喧囂的街道,匆匆忙忙的人影,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才慢慢平復下來。
沉靜了幾分鐘,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射向依舊在一號病房門口踱步的黎科長,咬牙切齒暗自道:“看來你已成為向東升的一條狗,等這件事情以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沒有立刻發(fā)作,而是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起來,臉上恢復了慣常的、略帶威嚴的平靜走向病房。
黎科長見他回來,立刻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李領導,上面是不是催了?我們是不是……”
李志雄抬手打斷了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什么上面下面的,這是我們自己的工作,應該盡心盡力。蔣凡目前情況不穩(wěn)定,需要繼續(xù)治療觀察。這里就留兩個人守著就行,你帶著其他人先回去。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進去打擾醫(yī)生治療,更不準擅自行動。明白嗎?”
黎科長張了張嘴,想爭取留下來,親自押送蔣凡,這樣不但能一雪前恥,還能成為炫耀的資本,以后少不了那些江湖人士或工廠老板來巴結自己。
但在李志雄冰冷的注視下,他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悻悻地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安排?!?/p>
他點了兩個與自己走得特別近的下屬留下,自己則帶著其余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醫(yī)院。
李志雄推開病房門,重新走了進去。
朱醫(yī)生正在調(diào)整輸液的速度,護士小唐則在記錄著什么。
“情況怎么樣?”李志雄問道,聲音比之前更加溫和。
朱醫(yī)生抬起頭,神色依舊凝重:“體溫降了一些,但還維持在39.8°以上,需要持續(xù)用藥觀察,晚上是關鍵,今天是肯定不能帶走。”
李志雄再次看向病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蔣凡,內(nèi)心深處尚未泯滅的良知讓他有些于心不忍??伤矝]有退路,必須確保蔣凡“順利”移交,否則自身難保。
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這一次,距離病床更近了一些。聲音已經(jīng)冷卻下來,對朱醫(yī)生道:“你們?nèi)戎?,我就在這里等著。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訴我。但是今天我必須……”
他的心抽搐了一下,腦海里想起了他上山下鄉(xiāng)那段當知青的歲月。此刻他眼里,蔣凡就是曾經(jīng)接觸的那些樸實村民,親眼看著這個被多方勢力卷入漩渦的“好人”,他沉默了很久,才生硬地擠出:“我必須帶他走,你也抓緊治療?!?/p>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
正對醫(yī)院大門的一棟五層出租樓里,坐在窗邊的小剛揉了揉眼睛,對身邊的天哥道:“哥,李志雄進去三四個小時了,怎么還沒有帶走阿凡呢?”
天哥一臉陰沉,眼睛一直注視著大門,聽聞小剛的話,他沉思了片刻,吩咐道:“你去找一個特別可靠的醫(yī)生,看能不能接近凡弟的病房,打探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小剛起身準備離開,天哥又將復雜的目光投向他,“這種時候,我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我希望送他一程。下一次見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p>
“哥,我明白。”小剛聽到天哥的聲音已帶有一絲哽咽,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定打聽到具體情況,馬上回來給你匯報?!?/p>
小剛離開以后,房間里只剩下天哥一人。
他死死盯著醫(yī)院大門的方向,堅毅的目光終于無法再承載內(nèi)心翻江倒海的情緒。一滴眼淚沿著他略顯粗糙的臉頰急速滑落,在下頜處停留一瞬,最終落在他緊握窗框、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背上。
這滴淚來得突然而安靜,天哥猛地深吸一口氣,迅速抬起手,用袖子粗暴地抹過臉頰,將還沒有外泄的淚水狠狠擦去。
情緒的閘門一旦打開,便難以立刻關緊。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極力壓抑仍泄露出來的痛苦哽咽,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他不知道這是汪禮教的計劃,只是接到劉哥的通知,讓他不準再插手蔣凡任何事。在他的一再追問下,劉哥只是避重就輕地說:這是有目的的安排,具體原因只字不提,還提醒他別打聽,否則不是幫蔣凡,而是在害他。
黎科長接到李志雄的命令,給他匯報蔣凡已回醫(yī)院,他卻借口自己在長安,可以回避這件事,就是這個原因。
一小時以后,小剛回來,吞吞吐吐地說道:“哥,蔣凡高燒不止,正在治療,李志雄親自守在病房里,除了醫(yī)務人員,任何人不準靠近?!?/p>
“清晨他回醫(yī)院的時候,杵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腰桿卻挺得那么直,不像是發(fā)燒的樣子???”
天哥從劉哥那里得知,蔣凡今天上班前肯定回醫(yī)院,他就早早等在這里,只為遠遠看上幾眼,目送蔣凡離開。這樣的心意,不需要對方知道,只為自己心里好受點
小剛看到天哥急切的眼神,遲疑片刻,如實道:“我找的是副院長,親自去過阿凡的病房,他都覺得阿凡的病情有些蹊蹺。兩處傷口雖然有些發(fā)炎,但得到過很好的處理,不至于造成持續(xù)不斷的高燒?!?/p>
他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是李志雄去到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他燒得嚇人,醫(yī)生馬上測體溫,已經(jīng)燒到41度,經(jīng)過這幾個小時的治療,體溫還在39.5°以上,一直降不下來。目前還處于昏迷中,眉頭卻深深皺起,嘴唇也緊緊地咬著,已經(jīng)咬出了血痕,醫(yī)生想讓他松開,可是想了幾種辦法,都沒能如愿。”
“是人都不愿意成為別人棋盤上的棋子,凡弟眉頭緊皺,是心有不甘。高燒不止,應該是心累,也可能是心里已經(jīng)絕望、”
天哥的眼淚滑落,這一次,他沒有當著小剛這個下屬、卻處得像親兄弟的面擦淚,心如刀絞繼續(xù)道:“雖然昏迷,但他心里藏的東西太多,緊緊咬住嘴唇,是害怕自己不清醒的時候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這是潛意識里的堅持。”
小剛看著平日里沉穩(wěn)如山、此刻卻淚流滿面的天哥,他的眼眶也漸漸泛紅。攥緊了拳頭,聲音帶著憤懣和不忍:“哥,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李志雄守在那里,明顯就是等凡哥稍微好一點就要帶走。我們還是去看看吧?!?/p>
天哥緩緩閉上眼睛,他想去到病房,哪怕只是看一眼,至少心里好受些,可劉哥的警告言猶在耳,一旦沖動,很可能給蔣凡帶來更大的災難。
他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我們還是等吧?!?,每說一個字都,仿佛都在抽絲剝繭動搖著他堅強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