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衍心里有很強烈的預感，這個日記本里的東西都很重要。
他不想錯過。
抬眸看向聞聽聽，黑色的瞳孔眼底像是深幽的湖，泛著晦暗不明的漣漪。
聞聽聽為了拿日記本，和他的距離很近。
他都看清楚她的睫毛。
陳知衍反手將日記本往自己身后放，“這是聞櫻給我們的結婚禮物，我有知情權。”
聞聽聽身體都在顫抖，“但是我們沒有結婚，所以這只是我的東西，陳知衍你還給我！”
她情緒被撩亂，當真有些激動，就連聲音都拔高不少。
陳知衍見她這反應，眸光微斂，當著聞聽聽的面，又往那邊移動了一點，徹底將日記本給擋在身后。
聞聽聽盯著他，她已經能想到這日記本里寫的都是什么，所以才更加不想讓陳知衍看到。
就更著急的想要拿過來。
陳知衍的傷本來就沒有恢復好，他坐在沙發上，好好的擋在后面。
聞聽聽俯身過來拿東西的時候，微微往前俯身。
陳知衍又下意識往后仰身。
他悶哼一聲，眉心收緊。
陳知衍的傷本來就是在后背，他這樣一動，自然就扯到了傷口。
聞聽聽反應過來，也不敢再動。
她直起腰身，抿了抿唇角：“你、你還好嗎？”
陳知衍臉色已經在泛白，他抬起睫毛，黑眸里像是盛了霧氣，有些濕潤。
聞聽聽被他這眼神看的心里一緊，只以為陳知衍是不是又傷到了傷口，當即也顧不得什么，轉身就要去找醫生過來。
陳知衍叫住她，他輕輕搖頭：“我沒事，別緊張。”
聞聽聽站在他面前，也不敢動。
只是陳知衍仍舊是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看著她，甚至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里還帶上了幾分懇求：
“聽聽，這個日記本是聞櫻給我們的，我看一眼就還給你。”
聞聽聽深吸一口氣，索性直接轉過身子。
她低聲道：“我去找一下醫生，問一下你的傷口有沒有問題。”
說完就直接出去。
她已經猜到那個日記本上是什么。
不過，她也沒什么好遮掩的。
本來也都是她做過的事情，沒什么不敢承認的。
況且，她和陳知衍如今也是平等的關系。
聞聽聽心里想明白，抬腿就出了病房。
陳知衍在聞聽聽離開以后，才拿出自己身后的日記本。
他顫抖著手翻到第一頁。
因為時間太久，紙張已經有些泛黃。
可是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見。
聞櫻的第一句話就是：
【原來聽聽喜歡陳知衍，這個秘密我發現咯。】
看時期，是陳知衍十七歲那一年。
再往后翻。
【聽聽做了好多小蛋糕，手都燙起泡了。她挑了一個最好看的，讓我幫忙送給陳知衍，還不讓我說是她自己做的，我就只能說是店里買的。】
【但是陳知衍沒吃，給保姆的小孩了，我不敢告訴聽聽，就騙她說陳知衍很喜歡藍莓這個口味。】
捏著紙張的手指逐漸用力，怪不得后來聞聽聽每次給他的蛋糕都有藍莓。
可是他——
好像真從沒有吃過一次她做的蛋糕。
陳知衍突然有些茫然，努力的想要在腦海里搜索出這個蛋糕會是什么味道，卻怎么也想不出來。
對了，他總是嫌聞聽聽做這些事很蠢也很浪費時間。
【聽聽問我陳知衍是不是討厭她，我問她為什么？她說陳知衍每次看到她都愛搭不理，她主動打招呼，他也都當沒聽見。】
【我覺得這是陳知衍的問題，因為他這個人的性格就有問題，可是聽聽非要認死理。】
【說實話，我并不是很同意這門婚事，也不希望陳知衍是我妹夫，可是聽聽喜歡他，唉。】
陳知衍閉了閉眼，腦袋里浮現出十幾歲聞聽聽的模樣。
她總是怯生生的看著他，膽小的像只倉鼠。
而他永遠沒有足夠的耐心分給她，總是我行我素。
【聽聽又受傷了，因為聽林阿姨說陳知衍不太開心，所以她自己折了很多紙星星，想送給陳知衍。】
【我偷偷看了一下，每個星星的紙條上面她都寫了一句：平安喜樂。裝了滿滿一個大罐子，應該有一千多顆吧。】
【聽聽今天回來的時候很沮喪，我問了很久才知道，陳知衍把她折的星星又隨手給了別人。】
【可憐的聽聽寶貝什么時候才能醒悟過來，但是反對陳知衍做我妹夫+10086。】
星星……
陳知衍不知道想到什么，瞳孔驟然睜大。
他記得那段時間，他因為心理問題在家休養。
聞聽聽恰好是和他的同學一起來看他。
聞聽聽拿出那瓶星星的時候，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很意外。
或者更確切一點，是覺得低級幼稚。
所以在另外一個女生開口索要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就直接同意了。
當時怎么和聞聽聽解釋的來著？
他說：“很占地方，也沒什么用。”
陳知衍其實已經失去了再往后看的力氣，不過兩頁，他心里就已經難受的快要窒息。
而這整整一本。
他到底做過多少的混賬事。
【陳知衍居然又忘了聽聽的生日，怎么都好幾年了，他還是記不住。】
【我都懷疑他所謂的天才名頭都是裝出來的，禮物還是在店里現買的！聽聽，你以后要是知道了，一定要和他算這筆帳。】
【陳知衍真是冷淡到讓我煩躁，我不信他看不出一點聽聽喜歡他！氣死我了！】
【作踐真心的人會有報應的，陳知衍遲早會后悔。怎么會有人當著女孩子的面說人家笨，還讓人家離自己遠點的？！那你把聽聽給你做的蛋糕吐出來！把她送你的禮物還給她！】
【忘了，陳知衍從沒吃過聽聽做的蛋糕，也不喜歡她送的禮物。】
【陳知衍遲早倒霉！】
……
【算了算了，誰讓聽聽喜歡他，還喜歡了這么多年。】
【那我就先祝十八歲的聽聽生日快樂，再希望你以后健康快樂的過好這一輩子。】
【最后希望你如愿以償，和陳知衍在一起。】
【ps.不在一起也好。】
日記本的最后一頁看完，陳知衍只覺得整本日記在手上沉甸甸的。
他現在回過神，第一次產生了為什么時光不能倒流的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回到過去，和十幾歲的聞聽聽保證，他不會再這么壞了。
臉上有濕潤的痕跡，陳知衍抬手觸碰，才察覺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眼淚。
他垂目看向日記本。
比起所謂的送給她們新婚禮物，這其實更像是一本他的罪狀記錄。
怪不得聞聽聽身邊的所有朋友都討厭他。
就連才認識他不久的陸家人也都反對他和聞聽聽。
真心疼愛她的人，在看到他曾經的態度以后，又怎么會舍得讓她受這種委屈。
就連陳知衍自己都不想原諒曾經的自己。
現在這一切，都是他活該。
是他自找。
-
聞聽聽出了病房門以后，其實沒有去找醫生。
而是靠在旁邊的墻上發呆。
直到梁秘書給她發消息，問她要不要去觀看付寒的判決現場。
聞聽聽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付寒，不管是好還是壞。
她回絕了梁秘書以后，才整理好情緒，轉身推門進去。
然而剛剛進去，就被拉入一個溫和的懷抱。
陳知衍緊緊抱著她，他的腦袋抵在她的頸窩上。
力氣很大，像是要把她整個都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一樣。
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說到最后，嗓音哽咽到模糊，都快聽不清楚。
聞聽聽垂下睫毛，咬著唇角道：“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所以你的道歉也不重要了。
然而陳知衍卻將她抱的更緊，“不是的，怎么會不重要，怎么可能不重要。”
“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陳知衍的聲音嘶啞到聽不清，說完這句，他緩緩抬頭。
一雙滿是憂傷的黑眸就這樣看著聞聽聽。
好一會，他才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聽聽，為什么、為什么你會喜歡這樣不好的我？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聞聽聽一頓，她被陳知衍抱著，掙脫不開，像是一個溫暖的禁錮。
許久，她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