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省城武警總隊機關四樓的一個房間里還亮著燈。顧煥州坐在辦公桌后面，專心致志的翻看著秘書張謙遞過來的一個文件夾。“這些都是近一周來干部調動的審批表。組織部方面催了好幾次了，我見您實在太忙了，就一直拖到現在了。”顧煥州低著頭，漫不經心的翻看著。“沒耽誤什么事吧？”“那倒是不至于，干部調動，也不差一天半天的。”張謙笑著道：“如果不是你問起來，我本來合計下周再拿給您的。”顧煥州點了點頭，提起鋼筆，在審批表上逐個簽字，一邊寫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歐陽他們怎么樣，走了嘛？”“已經走了，今天上午，尚廳長親自送走的。”張謙回答道。“大偉的情況如何呀？”“情況挺穩定的，已經出重癥了，目前在監護病房，醫生說，這家伙恢復的非常快，按照這個速度，再過兩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張謙說道。顧煥州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羅書記呢？有回信嘛？”“沒有。”張謙低聲說道，同時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顧煥州的臉色。顧煥州嗯了聲，繼續簽著。突然，他停了下來，將一張審批表抽出來，認真的看著，半晌，這才皺著眉頭問道：“李紫光，是光旭的兒子吧。”“是的，就是李書記的公子。”張謙笑著道：“小伙子非常優秀，偷偷參加了國家發改委組織的公開競聘，從七百多名競聘者中脫穎而出，實在是難得人才啊，關鍵是之前沒有走漏一點風聲，據說連爸爸和媳婦都一無所知。足見小伙子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啊。”顧煥州點了點頭，沉吟著問道：“一處副處長發改委把這么重要的崗位都拿出來搞起公開競聘了？”“這是去年發改委政務公開的十大舉措之一，公開競聘從去年八月份就開始了，結果剛剛公布。”顧煥州把審批表放在一旁。笑著道：“在我印象中，紫光是個大大咧咧的孩子，個性很張揚，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有心機呢，我懷疑，十有八九和李光旭有關，沒準是他暗中運作的結果。”張謙想了想，鄭重其事的說道：“這個可能性不大，別說是李書記，就是您，也未必有這個影響力吧，況且，競聘工作完全是公開透明的，就算有運作的成分，但前面的三輪審核都是盲審，沒點真本事，還是過不去呀。”顧煥州哦了聲，拿起筆來，在調動審批表上簽了名字，然后點上根煙，深深的吸了口氣，若有所思的問道：“紫光最近在忙什么？”“還能忙什么，張羅著請客道別唄，這是進京高就啊，前途無量，自然要慶賀一番，白天還給我打電話了呢。讓我轉告您，如果有時間的話，務必出席他的告別晚宴。”張謙說道。顧煥州不再說什么，而是拿起筆，把剩余的審批表都簽好，張謙見狀，連忙將文件夾收好。“太晚了，您早點休息。”他道。顧煥州卻沒吱聲，只是低著頭，若有所思。張謙見狀，沒敢立刻離開，只是在對面垂手而立。半晌，顧煥州突然開口道：“給秦主任打個電話。”“這么晚了”張謙遲疑著沒有動。“沒事，他是個夜貓子，這個時候，肯定沒睡。”顧煥州說道。張謙聽罷，也不敢再說什么，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開始撥號。給省委書記當秘書，除了政治過硬、文筆出眾之外，還得有個好腦子。領導交辦的事，必須時刻記在心中，半點不能含糊，領導平時經常聯絡的電話號碼，更是要牢記于胸，不論何時何地，得張嘴就來，否則，領導讓你打電話，你記不住電話號碼，現翻號碼本，那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很快，秦嶺的電話被接通了，張謙簡單打了個招呼，然后雙手將話筒遞給了顧煥州。待顧煥州接過之后，他立刻轉身，快步退出了房間，并輕輕關上了房門。顧煥州并沒有立刻說話，目送張謙離開，這才把話筒放在了嘴邊，笑吟吟的說道：“東子，你又在哪里逍遙呢。”東子，是秦嶺的乳名。顧煥州與秦嶺自小都在京城的大院中長大，兩人年齡相仿，是少年的玩伴，私交非尋常人可比。“剛和二勇他們幾個喝完酒，還提到你了呢，二勇說，過些日子，要去找你耍上幾天，我沒讓他去！添亂嗎！”二勇也是顧煥州的少年玩伴之一，早年參軍，轉業之后便去深圳經商，前些年全家移民海外了。“他回來了呀！我們有快十多年沒見面了吧。”顧煥州說道：“我還真挺想他的，這樣吧，你跟他說，下周我回京城，如果他還沒走的話，我請客，咱們好好聚一聚。”秦嶺聽罷，笑著道：“那敢情好，如果你要真能回來，他就算是想走，也不能走了。”“那就這么定了。”顧煥州說道。“對了，這么晚了，你打電話來，有什么事嘛？”秦嶺問。顧煥州想了想，說道：“是這樣，發改委去年搞了個公開崗位競聘，這事你知道嘛？”“知道啊，什么公開競聘，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那么多重要的位置，怎么可能隨隨便便讓個不相干的人來坐呢，其實，大部分早就內定了，只有個別幾個邊緣的崗位，是公開競聘的。這套路子，早就不算什么秘密了呀。”由于是私人之間的通話，秦嶺毫無忌憚，說的很隨意：“怎么了，你想往里安排人呀？”“咋的，你有門路呀。”顧煥州反問。秦嶺嘆了口氣：“你要是往國資委里安排吧，我還真能說上話，但發改委可不成，現在發改委說了算的幾位，都是吳慎之的人，你要安排，得他點頭。”顧煥州思忖片刻，說道：“我記得發改委黨組成員中，只有老謝和吳慎之走得比較近呀，別人”“你常年在省里，對京城的情況掌握的不全面，這半年多，發改委早就被吳慎之攻陷了，除了一把手丁主任之外，剩下的都跟他成了好哥們，老丁那人你還不知道呀，老實憨厚，向來不愿意摻和這些紛爭，基本被架空了。”秦嶺一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