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此人。”林海說道，然后便將在蘇鵬家里偶遇程輝，以及后來發生的事詳細講了，然后苦笑著道：“我當時根本搞不清楚，蘇書記與程輝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又不敢隱瞞，所以，跟他見面，難免就心懷忐忑，戰戰兢兢了。”“原來如此。”顧煥州笑著道：“那你現在搞清楚，蘇書記和程輝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了嗎？”林海眼珠轉了轉：“還是沒搞清楚，而且，我覺得，也沒必要搞清楚，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可以了。”顧煥州淡淡一笑，說道：“對，確實沒必要，后來呢，你和程輝之間，還有什么故事？”林海也不隱瞞，一一如實說了。其間難免涉及常力，他都盡量避開，實在無法回避，也是一帶而過，絕不多說半個字。顧煥州聽得很認真，全程眉頭緊鎖，與平時的隨和寬厚判若兩人。待林海講完，他這才微笑著道：“在對待程輝的問題上，我、李慧、你，都是旗幟鮮明的反對啊，這至少可以說明，我們有著共同的價值觀和人生觀。”“您和程輝也打過交道？”林海驚訝的問道。顧煥州點了點頭，慢條斯理的講述了起來。程輝在其事業的鼎盛時期，經常在全國各地講學傳道，像連山市這樣經濟發達城市，自然是沒少光顧。兩年前，他帶領一眾得意弟子趕赴連山，租下了解放賓館的多功能會議大廳，打算舉行一次盛大的收徒儀式，據說還請了很多媒體進行采訪和報道。時任市委書記的顧煥州聽說此消息后，勃然大怒，隨即把解放賓館的總經理找到辦公室，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并勒令不許將場地租給程輝。也許有人不解，市委書記憑啥干涉企業的經營行為呢？這手伸得也太長了吧！其實，從解放賓館的名稱上，就能看得出來，這并非一家普通的商業賓館。解放賓館位于連山市解放廣場南側，算是連山的地標性建筑之一，該賓館屬于國企性質，是連山政務往來的定點接待單位。而且，每年的連山市兩會，也都在此舉行。在顧煥州看來，如此一家有政治屬性的賓館，卻把多功能廳租給了個神棍，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啊！酒店方面當然不敢違背市委書記的命令，很快就與程輝解除了合作關系，據說還賠了一筆錢。當時的程輝，正是風光無限之際，別說區區連山的解放賓館，就是京城的國賓館都時常出入，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于是，一番策劃之后，很快就有一名知名學者發表文章，公開指責某些地方政府官員打壓傳統文化的傳播與復興，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諸如曾經留學海外等等特點，還是很容易就讓人聯想起顧煥州。網民的情緒是很容易被煽動的，文章一出，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時之間，對連山方面的指責聲甚囂塵上。可顧煥州的態度卻異常強硬，除了在《連山日報》和網絡上發表文章予以駁斥之外，同時還召開題為“端正思想、弘揚正氣”的干部大會，在會上明確指出，任何打著弘揚傳統文化的旗號，私下里搞傳播封建迷信活動的組織和個人，都屬違法范疇，黨員干部不得參與，一經發現，要嚴肅處理。這還不算，兩天之后，顧煥州又命相關部門對程輝在連山開辦的兩家公司進行調查，很快就發現其存在偷稅漏稅和違法經營等諸多問題，于是，公安經偵便開始正式介入，將程輝強制傳喚到連山市接受調查。這件事當時轟動一時，不過由于發生在臨省，林海只是有所耳聞，對詳情知道的并不多。聽罷顧煥州的講述，他不禁笑著道：“沒想到程輝居然敢跟你叫板，實在是膽大包天了。”顧煥州卻正色道：“他之所以有這個膽量，背后還是有些依仗的，后來，事情鬧大了，高層的某位大人物給我打電話，出面調停。”這個大人物，肯定是吳慎之了。當然，林海沒敢隨便接這個茬兒。顧煥州繼續道：“堂堂國家高級領導干部，居然給一個神棍做背書，實在讓人無語啊，不過，他既然發話了，我只能給這個面子，說起來，真是讓人笑掉大牙。”“那后來呢？”林海忍不住試探著問了句。“后來，程輝多次給我打電話，想來連山拜訪，我都拒絕了。”顧煥州淡淡的道：“和這種人，不是道不同不相與謀的問題，而是他壓根就沒資格和我坐在一張桌子上。事實也證明了，無論有什么背景，他終歸就是個神棍罷了。”林海連連點頭：“最近幾年，社會上有太多人借著傳統文化斂財了，這股風氣很盛，其實，東遼的很多干部，對程輝也有看法，但誰都清楚他有靠山，不敢較真啊。”顧煥州沉思片刻，笑著道：“林海啊，我出道題考考你的文學功底呀？”林海有點意外，不過還是說道：“可以啊，但您別出太難的。”顧煥州說道：“聽好了，子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呀？”林海雖然是學經濟的，但畢竟是文科生出身，國學底子還是不錯的，略加思索，隨即答道：“這里的君子和小人，指得是上層社會和老百姓，大概意思是，上層的道德像風，老百姓的道德像草，風吹過來，草一定是順著風的方向倒，對嗎？”顧煥州面露贊許之色：“對，看來，你對傳統文化的了解，肯定在程輝之上啊。所謂上行下效，這股風氣來自哪里，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林海聽罷，無聲的嘆了口氣。顧煥州似乎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做深入的交流和探討，而是話鋒一轉，問道：“說一說，你對程輝之死的看法吧？”林海想了想，斟酌著說道：“這個我就不便多說了吧，您要是感興趣，可以讓公安方面做詳細匯報。”顧煥州搖了搖頭：“相比專業的，我更想聽聽你這個非專業人士，是如何看待程輝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