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大街上,胡辛銘現在是真的想抱一抱她。
可惜哪怕入夜,這座據說很貧窮落后的小城依舊不安寧。
時有時無的路燈散發出斑駁的亮光。
也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么事情,都到這會兒了,街上還能時不時的看見帶著紅袖章的人走動巡邏。
胡辛銘在她面前站立,到底還是沒忍住, 將貼在她額頭上的頭發輕輕的撩起。
“對不起!”
鄧青寧愣了一下,沒想到他一開口竟然是道歉,也想不到他接下來到底要說什么了。
因為不知道,所以心中破天荒地的仿徨起來。
她沒有面上表露出來的那么無所謂。
這段感情她一直在很努力很認真的對待。
而此刻,她就像是一個等待對方審判的犯人一樣不安。
胡辛銘嘆了一口氣:“我以為我來可以幫到你,不會再讓人為難你。我會想戲文里說的那個從天而降的英雄一樣,將所有你不愿意面對的事情全部擋開。
來倒是來了,卻沒能起什么作用。”
他想過無數種鄧青寧獨自一人被迫離家的可能,卻從來沒想過事情的始末竟然是這樣。
才十三四的姑娘,被繼父和繼兄褻瀆,唯一的母親靠不住,只能破釜沉舟的重新找一條能走的路。
他記得鄧青寧之前說過,她在去她爸爸那之前沒上過學。
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小姑娘,一無所有,連自己的爸爸長什么樣子的都不知道,只有一個名字,就從家里跑出去。
一想到那種情景,胡辛銘就有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鄧青寧突然就笑了起來,路燈照的她眼里全是斑駁的碎光。
胡辛銘知道,那是她壓了很久到現在都倔強的不愿意流下來的淚光。
“胡辛銘同志,早先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個人問題。
我一直覺得曾經的這些事情就像是定時炸彈一樣,隨時都能炸開。處對象這種事情需要的是真心誠意,需要的是彼此一點點越來越深的了解。
但是我有不敢提起的過往,我想無論是誰,大概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妻子曾經有這樣的過去。
所以我想著這輩子不想這些事情也好。
我喜歡唱歌喜歡跳舞,喜歡表演,喜歡站在舞臺上,我愿意把我的一生都奉獻給舞臺,知道我唱不動也跳不動了為止。
但是現在——”
鄧青寧到底還是沒忍住,眼淚落了下來。
她快速的低頭,哪怕跟胡辛銘面對面,她 也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如此的狼狽如此的軟弱。
“現在這樣,給你一個好好想清楚的機會。就算是你現在轉身離開,這也與你無關?!?/p>
她這輩子已經擁有很多了,她不能再貪心去奢求一段真正能長相廝守恩愛白頭的感情。
雖然或許差點就有了,又從指縫中間溜走。
雖然很難過,但是總比以后再后悔要強的多。
胡辛銘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輕輕的嘆了口氣,搖搖頭,伸手拉過她的一只手,另外一只手擦過她眼眶再一次翻滾出來的眼淚。
溫熱的眼淚燙的胡辛銘心里發疼。
“一直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最聰明的姑娘,卻不想你也有這樣犯傻的時候。人這一輩子有幾個是真正能順風順水的,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情。
過來了就不要再回頭看了。
我在你心里是那么膚淺的人,是會因為你年少時遇到不好的事情就放棄的人嗎?
我一直以為我們走到一起是經歷過考驗也是經得住考驗的。
你說呢?”
“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后悔。也不愿意讓我的過往成為你心里的一根刺,埋在那里,時不時就疼一下。
胡辛銘,一輩子時間很長,我不敢奢望由始至終的恩愛,但是我不想今天埋在你心里你暫時覺得無所謂的刺日后變成刺向我的利劍?!?/p>
“說什么傻話,利劍那是刺向敵人的。
我對感情由始至終都很鄭重。
不會沖動也不會盲目。”
胡辛銘拉著她慢慢往招待所走:“看來我也要跟你坦白一下的,不然鄧青寧同志始終是不放心我的?!?/p>
原本大老遠來一趟,他只想好好陪陪對方,不想說一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浪費心情浪費難得的相聚時間。
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還記得汪春云嗎?”
這印象可太深刻了。
在一起那么長時間,還發生過不少事情。
這才分開多久,不可能忘了的。
“怎么了?”
“她到睢縣了,在小學那邊教書,還進了縣文工團?!?/p>
鄧青寧驚訝的看著他:“不會是奔著你來的吧?”
這下輪到胡辛銘驚訝了:“你知道?”
“我們宿舍里那會兒誰不知道?!庇行┰捤€真不知道跟胡辛銘說到底合適不合適。
想了想干脆說了,純屬破罐子破摔。
“你們倆小時候在一個院子里長大,小學還是同學,青梅竹馬來著。她喜歡唱歌跳舞據說還是受你的影響,據說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聽說你在首都文工團,努力的不得了,當初會進總政文工團也是受你激勵奔著你去的。”
“你知道的比我還多啊,這些我從來都沒聽說過?!?/p>
“你猜我是從哪聽說的?”
胡辛銘當然不可能傻乎乎的問。
一想就知道。
除了汪春云自己說,還能從哪知道。
“她對每一個稍微跟你走的近一點的女演員都很防備很排斥,哪怕那會兒咱們大家都是師生關系?!?/p>
“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嗎?”
當然有,但是鄧青寧沒有確實的證據不能確定那就不能說,不然跟背后造謠有什么區別。
“你還沒回答我她是不是奔著你來的?!边@姑娘可真執著??!
胡辛銘嘆氣:“是的,他們家跟我大伯家關系一直不錯,哪怕現在不住在一起了依舊有來往。
我爺爺奶奶跟我大伯他們現在在豫省生活,想著我年齡夠了就自作主張的給我介紹了一個。那次你到縣里,宋干事不是剛好給了不一封信。
我順手往抽屜里一放就給放忘了,好多天了才記起來,雖然趕緊給發了電報回去,但還是晚了。
你們剛走她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