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xué)校沒有專門的接水房,只是在一樓的拐角盡頭,有一臺很智能化的熱水器。
水灌入杯中,許妍聽到了來自身后的腳步聲。
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
她抓緊了杯子,望向里面冒著滾燙熱氣的水面。
目光,卻看到熱水器鐵板反光處映射出來的攝像頭,停了手上的動作。
“其實你也可以澆上來。”身后那道幽淡的聲音響起,“至少現(xiàn)在,我們還是夫妻,你對我做什么,都只能算做是婚內(nèi)家暴。”
許妍回過頭,看著他。
倘若她真的動了手。
在校內(nèi)傳開,明天,她和項易霖的關(guān)系就會在學(xué)校被曝光。
所以許妍沒有理會,拿著裝滿熱水的保溫杯,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
“她很想你。”
項易霖在許妍的身側(cè)落下了一句。
他感受到許妍的身體微微繃直。
他繼續(xù)道:“日記里,都在想象著你的長相。”
“整個日記本里,寫滿了關(guān)于你,關(guān)于我。”
許妍緩緩攥緊杯子,維持著自以為的鎮(zhèn)定,眼睫眨的速度有些緩慢。她的呼吸出賣了她,她很在意,很在意那個孩子的消息。
“我可以帶你去見她。”
項易霖側(cè)眸,看她,“只要你回來,回我身邊。”
手攥著保溫杯。
那燙的水溢出來些,燙到了許妍虎口的皮膚。
她眼睫輕眨了下,微微側(cè)頭,回視著他,用很輕卻很穩(wěn)的聲音回答道。
“回你媽。”
“我承認(rèn)我在乎那個孩子,但不代表我就不會受你脅迫,即使你不告訴我她的下落,我也會自己找。”
“自己找?”
項易霖問得輕描淡寫,“還是讓那個廢物一樣的律師給你找。”
這幾天那個人查了他多少,他不是不知道。
但他沒什么不能被查的,也不怕被查到。
根本不存在的人,怎么能被查到?
項易霖不會愛,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能有多少深刻的愛。
那個周述,能有幾分愛許妍?
他的愛,能支撐他投入無盡的金錢和權(quán)力去找一個不存在的人?他那個倫敦的父母給予他的壓迫,又能讓他對許妍的愛支撐多久。
如沙鑄成的城堡,一推,就散了。
“你大概不知道什么是脅迫,許妍。”
“如果我真的想脅迫你,就不會給你站在這里和我說這些話的機會。”項易霖眼底蘊含著沉思,若有所思,平靜道,“那個律師叫你什么?”
“妍妍?對么。”
“妍妍。”
妍妍。
他慢慢念了遍這個名字。
有些陌生的字詞在他口中被這么念出。
他就這么看著她,眼眸里帶著透底的沉靜,深沉似海,洶涌又隱遁:“如果我真的想脅迫你,會第一刻就先把他的舌頭割下來,掛起來,讓他親眼看著,這個名字徹底在他嘴里消失。”
許妍面對著他的目光,定定盯著他。
一場無聲的對峙。
她知道,他真的敢。
他沒有什么不敢的。
他這樣一個瘋子,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無所不用其極。
“你還算個人嗎?”
許妍的眼底帶著嫌惡和泛冷的困惑,“你不愛我,騙了我十幾年,現(xiàn)在還不允許我和別人……”
“是你先說你愛我的。”項易霖打斷。
在這樣一個時不時有學(xué)生經(jīng)過的地方,他將她堵在了熱水機的鐵板旁。
他們之間明明還保持著一段距離,旁人看不出異常,只覺得是在對話。
但就是這樣的一段距離,許妍也依舊感受到了呼吸困難。
她別過臉,手撐著鐵板,身體的抗拒和惡心幾乎全部顯了出來。
卻也因為這樣一個動作,鎖骨的紅痕漏了出來。
是什么時候的痕跡,許妍都忘了。
兩天前,還是三天前,磕碰到的。
項易霖的眸色卻驟然暗沉,發(fā)深,視線掠過她的身體,幾乎要透著衣服將她審視光,他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準(zhǔn)線在那一刻險些崩塌。
“是你說你愛我的,許妍。”
他的手撐在她腰際旁邊的鐵板上,眼底蘊著薄冰,帶著濃烈的壓迫和冷沉,“你的愛給過我,是我的。我只是在討回我自己的東西,我有什么錯。”
“你告訴我,我有什么錯?”
窗戶外是操場。
項易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小胖子跑過來撿球。
小胖子正開心著,隔著一段距離,視線看過來。
球是撿到了,但人好像有點呆,看著窗戶里模糊不清的畫面,沒動。
-
斯越剛整理好書包,抱著校服外套往樓下走,去找父親。
腳剛踏下最后一個臺階,還沒來得及站穩(wěn),整個人就被大力推到地上。
他吃痛,抬起頭,“你干嘛。”
周妥抱著球,氣勢洶洶,眼神很冷。
“我爸我媽還有我對你這么好,你爸這個壞蛋憑什么欺負(fù)我媽?!”
斯越皺眉:“你在說什么。”
剛才接水的位置已經(jīng)沒了人,周妥也不知道人去了哪,恨恨道:“以后別再來我家了,我討厭你!也討厭你爸!離我們一家人遠(yuǎn)點!”
有幾個同學(xué)看過來,忙起來扶斯越。
“周妥,你怎么又在欺負(fù)人了。”
“是啊,周妥,小心我告老師。”
周妥冷聲:“到底是誰欺負(fù)誰,他自己心里清楚!”
周妥氣勢洶洶又掉頭走了,斯越揉著自己磕紅的手腕,想起什么似得,忙去撿地上的書包。
只可惜書包里夾層的小面包被壓扁了,爆了,漏了氣。
斯越看著,垂下了眼。
晚上回到家,
今晚的菜單有紅燒豬蹄,櫻桃肉,炒土豆絲,炸帶魚。
斯越卻吃得不太香。
吃了沒多久,他將碗筷放下,看向坐在對面的項易霖。
冷不丁開口道:“父親,我想問您個問題。”
項易霖抬眼。
“你說。”
“父親,今天傷害母親了嗎?”
偌大的別墅,霎時間變得落針可聞。
陳政僵在原地,額頭冒了汗,想要上前阻攔這個場面。
先生今天的情緒已經(jīng)很不好了。
他怕小少爺再說下去,只會惹出更多的禍端。
但斯越的話仍在無畏的繼續(xù)。
眼里,有著今天許妍眼底一樣的清明。
聲音小小的,卻很清晰。
“或者說,不是今天,是因為父親曾經(jīng)傷害過母親,所以母親才離開我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