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方母揉揉鼻子,還沒來得及用手帕擦手,就看到木訥寡言的方長余端著紋絲不動的菜走出來。
方長余囁囁開口:“長風說他剛從府學回來,還不餓……”
一邊是房門緊閉不愿理人的二兒子,一邊是擔不起事的大兒子。
一時之間,肝火旺盛。
方母怒氣沖沖地看著方長余,腦子發(fā)燙,口不擇言:“當時要不是你哄騙我說,長風不會為這種事情責怪我,我怎么會退了他的婚事,以至于鬧到現(xiàn)在如此的地步。”
說著,她淚從中來。
“當初若不是你說,長風要是能跟那什么侍郎的娘子結(jié)親對你還有對咱們?nèi)叶加泻茫液沃劣谠谀翘K家人還在熱孝期就去把親退了。”
“到現(xiàn)在,弄得那邊婚事退了長風記恨我,你爹覺得我敗壞了咱們家在村里的名聲硬要搬出來,我現(xiàn)在是里外不是人啊。”
方母一開始其實還有一些裝可憐賣慘的意思。
但是說到搬家這事,她是覺得她真可憐。
以前在萬山村,他們方家住的是怎樣的地方,不說是幾十間屋子,但是十幾間屋子總是有的。
而現(xiàn)在搬到這汴京城里,一家人就只能蝸居在這兩間小院里,兩邊住著鄰居還都是書香門第的人,成日走進走出的都沒正眼看過她。
她越想越可憐,就越想把這些事情發(fā)泄到方長余的頭上。
“都是你不爭氣,要不是你想讓長風去做那大官的女婿,哪里會退親?”
“那兮姐兒雖說是個悶嘴兒,但是以前是個老實的,就是讓他倆這親事兒順順利利成了,長風哪里會給我這樣的臉色!怪你不爭氣!”
方長余一只手端著托盤,頭微微垂著,另一只手在一旁緊緊攥緊。
嘎吱一聲。
門開了。
穿著單薄衣裳的方長風看著門外的兩個人,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而方母看到他出來,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趕忙過去拉著他的袖子說:“長風,要不是你大哥一直跟我說你跟那個貴女結(jié)親之后會有怎樣的好處,母親肯定是不會去給你退親的。”
方長風冷靜的把袖子扯出來,然后淡淡地反問:“母親難道沒有為那些莫須有的好處心動嗎?若是沒有心動,又豈會做出退婚的事?”
“至于阿兄。”他轉(zhuǎn)頭掃了一眼方長余緊握的拳頭,“他以后自會知道,隨意做他人事情的主張必然是會受到反噬的。”
方長余抬起頭。
“放心,阿兄。”方長風有些云淡風輕,“出于兄弟之義,我不會對你進行報復,但是更多的,也沒有了。”
方母一頓。
方長余的手松了又緊。
方長風沒有給二人思考的時間,繼續(xù)說:“國子監(jiān)額外給了府學監(jiān)生名額,若是沒有意外,下月初我就搬到國子監(jiān),以后應該會很少回來。”
說完,他就轉(zhuǎn)身回了房里,重新把門關上。
方家的兩進宅院賃在距離府學有四條街的地方。
方長風知道,他現(xiàn)有的一切都是方家全力供養(yǎng)的結(jié)果。
就像現(xiàn)在,即便是搬到有些窄小的院落,他依舊還能夠獨占最大的院子,并擁有額外的書房。
“可能這就是命。”方長風看著窗外,喃喃自語。
窗外卷起微風,一陣風吹來,正好將書桌上的書頁掀開,一張筆記稚嫩的書箋露出來。
方長風看著書箋,有些入神。
這張書箋,是當時他讀詩經(jīng),恰好蘇兮經(jīng)過,他教蘇兮寫的。
他不由自主的將書箋拿起來,默默的念出上面的話:“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又一陣風吹過,傳來他更小聲的自言自語。
“不可說嗎?”
最后又歸于一片寂靜。
…
事實上,蘇兮提方家的事,純粹是覺得方家多一事不如她少一事。
只不過她還沒想到的是,平北還沒有去找方家的事,方家又因為方長風的一句話亂成了一團。
打發(fā)走平北,蘇兮進了內(nèi)室,翻出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把一個東西拿了出來。
要是平北沒有離開,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東西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玉佩。
“原來還真猜對了。”蘇兮看著玉佩,輕挑眉梢。
正在這時,蘇誠蹬蹬蹬地跑過來說:“阿姐阿姐,吃晚飯啦!”
蘇兮聽到聲音,應了一聲,將玉佩重新丟回盒子里,起身出去。
晚飯是蘇霆做的——炙烤酸菜五花肉。
準確來說,是蘇霆按照蘇兮的方子做的。
鐵炙子上,薄厚均勻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邊緣烤得微卷,滋滋作響。
蘇霆用夾子夾起一塊五花肉,又卷起一片酸菜包在上面,放到蘇兮的盤子里,有些忐忑地說:“阿姐,你嘗嘗味道?”
蘇兮見他緊張的模樣,微微一笑,拿起竹筷夾起肉往嘴巴里送。
一時間,蘇霆緊張的心提到了最頂點。
“很——不錯啊!”蘇兮豎起大拇指,嚼完嘴巴里的肉,立刻夸贊他,“五花肉前面處理得很到位,烤過之后一點腥味都沒有,墊在肉下的酸菜絲切得雖然沒有那么細,但是勝在入味,烤過以后口感很特別。”
“當然,最值得肯定的就是外面這層酸菜,跟五花肉的油脂融合得很到位,特別解膩。”
蘇兮說到這里,不禁問他:“阿霆,你怎么想得要把酸菜在外邊包一層呢?”
要知道,她給的“簡易版”炙烤酸菜五花肉可是沒有這一點的。
蘇霆被夸獎,耳根稍微有些紅,嘴角也微微上揚:“其實就是想阿姐之前吃酸菜魚的時候都要雙倍的酸菜,所以才想到的。”
蘇兮一頓,有些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個答案。
不過,再一想,蘇霆本就是個心細之人,這一點好像也不奇怪。
“阿霆真是個貼心的好弟弟。”蘇兮笑瞇瞇地說。
蘇誠明碾米聞言望過來。
“端水大師”立刻上線。
“當然,阿誠和碾米也是貼心的好弟弟。”蘇兮補充。
同時,給了蘇霆一個眼神示意——安撫一下人,你才是最好的弟弟。
蘇霆耳根又紅了一些,連忙又夾了一塊五花肉卷上酸菜遞過去:“阿姐,你若是喜歡就多吃些,最近店里生意忙,你太辛苦了,看起來都瘦了。”
蘇兮: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