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我和小瑤登上了前往京都的航班。
到京都之后,轉乘中巴車來到了津門,再打車來到赤龍南街道,找了半天,在一條巷子口見到了那家古渡典當行。
門楣老舊,上面的漆剝落了不少,招牌上的“古”字,下面少了一個“口”,看起來像“十渡典當行”,門半掩著,門后還有垂下來的擋風布簾。
小瑤見狀,秀眉微蹙。
“哥,這鋪子好像很破敗啊,我們有沒有找錯地方?”
我說:“地方肯定沒錯......老典當行大概都這樣,交易大部分都是熟客,可能不注重門面,咱進去看看。”
我們敲了幾下半掩的門,里面也沒任何人回應,只得掀開簾子,進了鋪子。
“有人嗎?”
一進鋪子,我們傻了眼。
鋪子里亂七八糟的,廢紙、茶杯、玻璃渣等玩意弄了一地,凌亂不堪,貨柜上空空如也,還蒙了不少灰塵,看起來已經有段日子沒人打掃了。
右手邊一個破木沙發上,正斜躺著一個人,頭靠在一個亂絮外揚的爛黑枕頭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書名為《白小姐生肖預測大全》。
聽到腳步聲,這家伙將書往下拉了一拉,斜眼看著我們。
我瞧清楚了他的樣子。
二十多歲,皮膚白凈,留著一條長辮子,身穿一套休閑夾克,手中戴著一方百達翡麗名表,皮鞋锃亮,看起來像是富家公子哥,與鋪子凌亂破敗的環境極不相符。
對方瞅了我們一眼之后,眼神在小瑤身上離不開了,滿是驚嘆與熾熱。
小瑤在公子哥毫無掩飾的眼神之下被瞧的臉紅了,身子輕輕一挪,躲在了我后面。
我咳嗽了兩聲。
公子哥見不著小瑤,又聽見我咳嗽,方才反應過來,從木沙發上迅速起身,撩了一撩長頭發,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一口津門味普通話從嘴里講出。
“二位,有嘛事兒?”
我問:“這里是古渡典當行嗎?”
公子哥忙不迭點頭。
“對!我是古渡典當行董事長兼CEO兼首席典當師,復姓上官,名彥,你們也可以叫我官哥兒。”
介紹完自己,他絲毫沒在乎我,側頭看了看我身后的小瑤,笑著問她:“這位姐姐,您貴姓?”
小瑤從我身后探出一個小腦袋,不滿地回懟了他一句。
“叫誰姐姐呢?你年紀比我大!”
上官彥:“......”
事實上,這是一個認知差異。
津門人不管是見到十幾歲的小姑娘還是五六十歲的大媽,見面一般都會叫“介介”。
我也懶得跟上官彥廢話,直接拿出了老叢給我的鑰匙。
“我來取一件東西,這是信物。”
上官彥見狀,接過鑰匙來看了兩眼,又遞還給我。
“取嘛東西?當時采用的是典、當、按、押哪一種?”
他嘴里講的是典當行專用名詞。
典當行是非常古老的行業,早在南北朝時期就有了,唐朝以后,官家市井開辦的典當行大量普及,老典當行交易共分為四大類。
典,一般是指老百姓將地皮、房屋、金銀首飾、字畫古董等東西,寫好協議給予典當行,典當行付相應的錢給當事人,待當事人有錢了,可以拿著票根進行贖回,典當行主要賺中間的利息差價。
當,通常意義為死當,東西直接賣給典當行,一錘子買賣,不能贖回。
按,老百姓身上或家里不方便保管的物件,放在典當行進行儲存,典當行收取相應的保管金。
押,甲賣貨給乙,甲擔心乙不給錢或付款不及時,乙擔心甲不給貨或給假貨,雙方一同將貨和錢押在典當行,典當行作為中間機構,待錢、貨同時到位無誤,再分派給買賣雙方,收取買賣雙方的押貨金,作用有點類似于現在的支付寶。
上官彥問我要取的東西屬于典、當、按、壓哪一類,一下把我給問住了。
老叢信里只說東西放在了古渡典當行,又沒說具體是什么形式。
我想了一想,排除了買賣方式的“押”,不能贖回的“當”,需拿等價大筆錢財才能贖回的“典”,好像只剩下交一點保管金就可以取貨的“按”最為合適。
“東西為一箱子書,方式為按。”
上官彥聞言,抽了抽鼻子。
“票根有嗎?我拿來核對一下。”
他要票根倒很正常。
可老叢根本沒留票根給我,只留下這一把鑰匙。
天鑒氏的古本,對老叢來講,是比畢生積攢的錢財還重要百倍的東西,既然打算全贈予給我,老叢的心思如此縝密,就絕不可能只留鑰匙,不留票根。
他沒留,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取東西根本不需要票根。
來一家典當行取回“按”在這里的東西,不需要票根,僅存在一種情況。
那就是,典當行的老板是老叢的至交好友,互相之間毫無保留信任。
從年紀來看,老叢二十多年前將東西放在典當行的時候,上官彥可能沒出生或還在撒尿和泥玩,這家伙不可能是老叢的至交好友,大概率是他的父母與老叢相交相識。
這些推測并不復雜,僅僅幾秒鐘就在我腦海中形成了邏輯閉環。
我對上官彥說:“上官老板有所不知,這東西是二十多年前一位前輩將東西放在貴行的,他與你長輩為老相識,不需要票根,煩請你叫家中的長輩出來,見到鑰匙便可知。”
此話一出。
上官彥臉色突然一垮。
“沒票根來取按貨?玩呢?出去!”
他抬手就將我們往門外趕。
當然,這貨在趕小瑤的時候,動作算是相當溫柔,還不忘提醒她一句。
“介介,小心臺階,慢走了您吶。”